关于Uber上市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全球打车软件第一股”Uber已经上市。我写一下关于此事,中美信息差两个比较严重的地方。

第一个是,商业模式问题。

第二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投资Uber获600倍回报的光环,在中文报道里,都被年仅42岁的Benchmark合伙人马特.科尔勒给占去了。但其实,他不是Benchmark在投资Uber这件事上最关键的合伙人,也不是因为投资Uber而获美国风险投资史上最大个人收益纪录之一的创造者。

你知道这个个人收益是多少钱吗?——按Bloomberg的说法,金额可能会超过6亿美金。

第一,商业模式问题

下面来说第一个问题:商业模式问题。

打车软件公司为什么烧钱?很大一个原因,是只要市场上有竞争对手,它就很难建立起客户忠诚度,因为只要对手一打折,客流就又过去了。

这非常不利于公司获得稳定的利润,也就会影响一个公司在上市之后的股票表现。

所以,包括Lyft(Uber在美国最大竞争对手)和Uber在内,其实很早就在测试一种可以让用户交一笔钱后,就能够几乎无限制乘坐的“月票”计划。也就是说,美国的打车软件公司们正在琢磨新的商业模式。

但这是非常难的。

因为数字领域的东西,比如说Spotify,比如说Netflix,它们都是数字产品,所以,可以在“用户端”的规模化之后,把成本降到很低很低,甚至可以低到几乎忽略不计,但这个模式,到了每个用户端都有真正物理成本的事情上时,就不奏效了。

我举个例子。比如说福特,它造第一辆车时,要花更多钱,因为要投资设计和测试,而造完第一辆车后的每一辆车,仍然都要一定物理材料成本和人类劳动成本,只不过,造第10辆车和造第1000辆车时的成本,差不多而已。

换句话说,打车软件公司的业务,因为依赖于当前以“人”为本的物理运输和交付方式,本质上其实很难有大幅腾挪的空间。也许未来,当自动驾驶全面到来时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也就让打车公司,在“月票”或者说“订阅模式”/“会员模式”的价格体系设计上,非常的头痛。

因为要平衡成本和价格的关系。

而在这件事上,因为Lyft没有Uber有“全球市场”的故事可讲,它的表现也就更为激进,做的价格测试,也就更多。但是,Lyft的月票测试,你怎么看,怎么复杂。

2018年夏天的时候,Lyft曾经推出这样的月票计划:用户每个月交299美金,就可以免费坐30次车,但每次车程费必须不低于15美金。如果超出,乘客要补差价。以及,当月这之后的所有行程都可以打9.5折。

当您看到这个计划时,您作何感想呢?

我怎么看,怎么不觉得有吸引力,因为太“绕”了,绕到我都不觉得它能帮我省钱,尽管实际上如果你打车很高频的话,它其实能帮你省下每个月150美金。

很快今年四月,Lyft又推出了新的通行证计划。

只要每月支付14.55美金,之后的每次乘车都可以打9折。以及:只要一次支付9.99美金,则在这之后的28天里,你的10次车程每次都能减5美金,外加,28天里的10次车程后的每一次车程都能够打9.5折。

你看到这里作何感想呢?

简直被绕晕了。

我想,Lyft还会就“月票计划”一直测试下去。

但要注意的是:这两家公司,都没有明确的盈利方法。而且还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如果要盈利,它用户端的价格就必须达到公司需要的水平,而一旦这么做,消费者这端能够省下来的钱,就不会那么多了。

所以,如果不能够解决竞争的问题,这个矛盾就会一直存在。

第二,无常

投资机构和创业公司创始人的关系,其实也和谈恋爱一样,充满无常。

很多人都知道,软银是Uber的第一大股东,进入时间在2018年初。但是当时,软银的投资其实分为两笔。

一笔是买新股,给Uber估值在700亿美金左右;另一笔买的是老股,给Uber估值在480亿-500亿美金间。那么,软银是从哪买的老股呢?

卖家之一,就是现在很多媒体在大力吹捧的Benchmark Capital。

而Benchmark当然是硅谷最牛的早期风投机构之一,它同时也最早发现了Uber,占Uber公司股份的约13%。不过,在软银进入时,他卖掉了手中股份的14.5%(获利9亿美金)。但当时,Benchmark想卖的,其实是手中股份的25%。

那为什么卖不了呢?

需要注意的是:软银注资时,Uber的创始人Travis Kalanick已经被公司董事会踢下台,TK当然也想卖股票。而TK大概有Uber公司的约10%股份,他想卖的份额是一半。

但是,他也被限制住了。

为什么呢?因为想卖的股东太多。

最后,这群人被统一规定,只能卖自己想卖的58%。所以,TK卖了手中股比的29%(获利14亿美金)。而Benchmark也没卖掉自己想卖的最大值,被迫乘了一个58%的系数。

不过,尽管如此,并不影响Benchmark成为Uber上市的大赢家。

但是请注意:当年,主导了Benchmark投资Uber的合伙人,不是马特.科尔勒,而是于2011年投资Uber时加入Uber公司董事会的比尔.格利。

换句话说,比尔.格利和TK的个人关系,非常好。

但时光流转到2017年,Uber公司董事会里千方百计要把Uber创始人搞下台的那个最重要人物是谁呢?也是比尔.格利。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2017年的时候,很多Uber的早期投资机构都签了一封要求TK辞职的内部信。而这一切,如果没有Benchmark的比尔的牵头,是不会发生的。

但这样的做法,其实很遭人骂,尤其是在“创始人本位”的硅谷。

不过,TK和比尔的关系不和,早在2017年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据传:TK经常不接比尔的电话,而比尔也不介意,他要的是搞清楚Uber公司的财务情况。

而当他了解到Uber公司的真实财务后,2017年的春天,比尔开始强势修复Uber。

这个时候,Uber已经扩张到全球几百个城市,并推出“送外卖”等新服务。与此同时,为了自动驾驶战略,Uber收购了由谷歌自动驾驶团队前领导者创建的自动驾驶创业公司Otto。之后,谷歌起诉Uber窃取自己商业机密,并起诉成功。

另外一边,在Uber快速扩张的背后,有关于公司文化问题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残不忍睹。

比尔随后做了两件事

第一,要求TK解雇窃取了谷歌商业机密的Otto公司的创始人;其次,他和其它早期投资机构一起,精心策划了TK的永久性离职。

不过为了Fair,也就是美国人常说的“公平”,在TK下台的第二天,比尔就主动辞职了Uber公司的董事会,转而,把董事席位交给了Benchmark的另一合伙人马特.科尔勒。

而比尔自己,从未在公开场合谈论过此事。不过,他身边的朋友曾经和媒体谈到过他的“态度”。

这个态度是:

“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他愿意支持他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即便,这可能在更广泛意义上,会冒着与创始人不和的风险。”

而比尔自己,在母校的一次演讲中,描述了自己经历的职场中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他尤其提到,他特别想念的是——TK和Uber。

当时,还有学生问,请问您的工作中最难的部分是什么?比尔先是大笑,然后说:

“(对于投资人来说),任何时候,你都不可能让创始人成功,这很难。”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话:

“一个人,在从公司的创始人到公司CEO的角色变化中,会有非常多的转变工作。而这种转变,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功。”

如果后台的读者有心的话,可能还会记得硅发布在2016年5月的时候,曾经翻译过比尔.格利的一篇文章:

独角兽之后,“鲨鱼”抵达

说明:比尔和TK之间的战争,是一场利益之战,也是一场价值观之战。

最后,写一个Uber和Benchmark相遇相知的传说,作为本文的结尾。

最早的时候,比尔和马特还没有见过TK,但是很早就准备好了该怎么和这个创业者交流。所以当有一天,他们发现沙丘路(这条街上都是投资机构办公室)上的一家VC机构旁,停着一辆Uber的车时,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是TK的车。

马特马上大叫了起来:“这里不能停车!”

他想让TK过来。

TK果然跑过来了。那个晚上,Benchmark的几个合伙人,送给了TK一双球鞋。

之后,Benchmark就成为了Uber的一个强大盟友。

作为硅谷风格最为精细的一家投资机构,比尔.格利曾经提醒TK,要关注潜在竞争对手以很低的价格和他对啃,还预测了Lyft会是Uber的敌人。此外,他给TK找了很多的关键性高管,包括Uber公司的CTO,这个人,比尔曾经一直想拉进自己的投资机构。

此外,他们也帮助Uber公司的战略,包括帮助Uber团队考虑采用自动驾驶技术。

而在更早之前的媒体报道里,比尔.格利被称为是——“与TK关系密切”、“一直是Uber公司一个响亮的支持者”。

而我还忘了说:

坊间有传:在2017年与软银注资Uber谈判的时候,比尔和Uber公司的一些早期投资机构对软银提出的两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不能够让TK重回Uber。

无常,大概这就是人间吧。

美版滴滴空姐遇害案

5月滴滴空姐遇害案在国内引发很大讨论,我查了一下美国这边情况,想看看美国打车软件公司或者美国政府是怎么处理类似事件的。有些信息和数据和大家分享一下。

首先,滴滴也好、Uber也好、Lyft也好,都是一个平台,一个“工具性”的存在,在这个平台上发生任何事,都不过是人性的一种折射。反映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样子,人性,并不会因为这是个“新事物”而有什么不同。所以毫不奇怪,在美国,与打车软件讨论最多的,也是性侵和性骚扰问题。

实际上,当中国空姐遇害案讨论最激烈的时候,也是美国打车软件公司压力最大的时间点。

这是因为:5月,CNN 有线电视新闻网公布了美国本土的一组调查数据:

相关数据如下:

在过去四年时间里,美国至少有103名Uber司机被指控对乘客进行性侵或性虐待;其中,至少有31名Uber司机被判有罪,罪名从强行接触、非法监禁乘客,到强奸罪不等,还有数十起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悬而未决。

另外,Lyft在美国本土运载规模较Uber要小,但在过去四年时间里,也有18个司机被指控犯有性侵和性虐待;其中,4名Lyft司机被判有罪。

报告显示的案件情况,也很让人感到害怕。

其中一起是这样的:事发地点在圣地亚哥。

一名女乘客坐上了一辆Uber车准备回家。当时,她喝得酩酊大醉,因为呕吐,中途不得不叫司机停下。之后,她在后车座晕倒,恢复知觉时,司机爬到了她身上。这个地方离女乘客家不远,后来她逃脱,并打了911。

根据警方之后出示的信息:这名司机今年54岁,家里电脑藏有强奸妇女和虐待青少年录像,这些录像里记录的事是他五年前犯下的罪行。去年11月,司机因为强奸Uber乘客被判80年徒刑,此外,他还有33项罪名,包括性侵至少9名其它妇女和儿童。根据CNN披露的信息:这名司机经常给受害者下药。

也就是说:这个司机其实是个连环强奸犯。

是吧,这样罪孽深重的人,Uber怎么会让他注册为司机的呢?

而报告显示的案件,除强奸外,还有很多匪夷所思的情况,包括司机用电子锁把乘客锁在车子里;殴打和强奸老年妇女;司机逼迫女乘客喝他的尿。


要注意的是:这些司机数据,还只是CNN对美国20个主要城市的警察局报告、联邦法院记录和县法院数据库调查获得的数据,并不是Uber或Lyft自己披露的数据。可想而知,如果是后者,这个数字肯定还要多。
关于这一点,中国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根据北京法官后来披露的说法:其它滴滴车主犯罪衍生的刑案数量远高于公众认知。司机杀人事件也不是第一次。车主与乘客因纠纷、口角引发的故意伤害罪案件属于车主涉刑中最高发罪名,出租车、专车、顺风车、代驾均有涉及。而因滴滴引发的强奸、猥亵案基数较大,手法多为通过搭载乘客(女)并在后续交往中实施侵害;但将犯罪行为限定为行驶途中后,案件数大幅减少,且多集中为顺风车车主。

接下来对打车软件运营平台施压的焦点方向上,两国出现了一些差异,也是我觉得最该警示的地方。

先说一个细节:在接收CNN调查的时候,有5名Uber司机指出:打车软件公司,并没有对他们做过任何有关禁止性骚扰的培训。随后,Uber说:2016年12月,他们已经更新标准,规定在使用平台时不许性接触。

但是,类似案件还在不断发生。

换句话说:网约车作为新生事物,其实只是给人性的表演多提供了一个场所,并不能改变人性,犯罪这件事会发生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出租车里、酒店,马路上,甚至熟人之间。实际上打车平台根本不具备能够保证你绝对安全的能力,尤其商业机构对成本压缩和逐利的本性(“司机”和“时间”对平台都是稀缺资源)。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在最为重要的、识别哪些策略是最有效地能对性暴力进行预防的聚焦方向上,美国立法者的视角,提供了一些不太一样的角度。

让我们接着往下看。

很快,CNN的报告到了立法者的层面。

美国议员要求打车公司提供一些问题的答案。其中一些,提得比较基本、普通,比如要求打车软件平台详细说明司机培训协议、性侵报告等;但也有一些提问,关注点富有启发。

比如,询问打车公司是否曾保留有被指控有性暴力或性歧视的司机记录?并且是否已经把这些司机信息公之于众(以免其它乘客遭遇类似境遇)?(“Do you make this information public to customers, who may hail a ride from one of these accused drivers?”)。换句话说,有这种记录的司机,就不要谈什么隐私了。

再比如,经常有司机同时为多家打车平台服务的情况,那么如果A平台上,有某司机存在性暴力或性歧视记录,这个A平台,是否会把这些有问题的司机信息共享给其它B、C、D打车平台?

反之,亦然。

你可以看到,在解决方案的方向性上,包含了很重要一点,即“信息的公开和透明”。关于这一点,真是再怎么强调它的重要性都不为过。

这之后,事情的进展是Uber、Lyft等鸭梨山大(当时他们面临的情况,除了CNN调查报告引发的立法者提问外,还有一起由14名妇女联合发起的集体诉讼),纷纷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变更。

而这些政策变化里,也有一些对国内有借鉴意义,比如像下面这些,其实也是美国打车公司在CNN调查报告出来后的一些最重要政策变化:

第一,Uber和Lyft双双宣布:放弃事涉性暴力或性骚扰争议事件上的仲裁协议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所谓仲裁制度是指:有争议的当事人双方,达成协议,自愿把争议提交给第三者根据一定程序规则和公正原则作裁决,并有义务履行裁决的一种法律制度。仲裁通常是行业性的民间活动,但依法受国家监督。

在这以前,美国打车公司通常把该条款列为用户服务条款,也就是说:一旦用户成为打车平台用户,即默认出让其在公开法庭索赔打车平台的权利。但Uber和Lyft现在都更正了仲裁协议适用范围:凡是和性暴力或性虐待或性歧视有关的争议事件,当事人全部有权绕过打车平台,自行选择在公开法庭,或其它任何地点进行公开诉讼。

这是为避免打车平台天然具有自我保护而产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倾向,也意味:受害者将不再“被迫”在封闭环境下调解指控。

Uber对此做出的解释是:“我们不是说仲裁协议不好,实际上,它是解决争端的一种有效适用形式,但是我们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这是因为:性侵非常个人化也很难索赔(很难取证),另外很少有事情会像性侵这样,给受害者一种自己无法决定自己能做什么的可怕经历,所以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恢复‘幸存者’对自己的控制感,包括有权绕过平台进行公开讼诉。”

Uber总裁Dara Khosrowshahi谈到,打击性侵是目前Uber的新优先事项

第二,Uber和Lyft双双放弃保密协议

即不会再要求性侵受害者在解决争端时签署保密协议。换句话说,受害者有权公开任何信息。

第三,两家公司都承诺发布“安全透明报告”

即向公众公开通报平台上有过多少和性暴力或性骚扰相关案件,并呼吁所有打车平台都这么做。同时,计划向其它平台共享这些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平台公布性侵案件数量,是一件”小事“吗?绝对不是。美国打车软件公司的一个理解是:这样广而告之,至少能加强用户的自我保护意识:是的,打车软件并不安全,每个人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自我保护。

最后,滴滴空姐遇害案,滴滴作为一个运营平台方,遇到的可能是一个世界性难题。但是在识别哪些策略,是最有效地能对性暴力进行预防的聚焦方向上,以上是美国同行的一些做法:尤其在有关信息的公开和透明这一点上,以及打车软件公司之间的行业信息共享。

希望有启发。

Uber股东着急抛股

以软银为首的财团去年最后两天与 Uber 达成交易,后者以相当双 11 价格(估值 480 亿美金,折让三成多)出售了约 20% 股份。而这两天,Uber 老股东卖股细节陆续揭晓。都是谁呢?

首当其冲,Uber 创始人 Travis Kalanick。

Travis Kalanick 一举成为亿万富翁

TK 手中有 Uber 约 10% 股份,他曾表示绝不卖股,但被自己打脸:

TK 将出售手中股份 29%,从而获 14 亿美金,一举成为亿万富翁。但他想卖的其实是 50%,也就是说:把董事会成员能抛的最大值全抛掉,但受限想卖股份的股东太多,最后这群人被统一规定:只能卖自己想卖股份的 58%。

Uber 最早投资机构之一、Uber 最大股东 Benchmark Capital 也一样:

Benchmark 有 Uber 约 13% 股份,此次卖掉手中的 14.5%,获 9 亿美金回报,但他想卖的其实是 1/4,不过也被迫乘了一个 58% 的系数。

而谷歌旗下投资机构 GV 也类似。

GV 有 Uber 约 5% 股份,现在谷歌无人驾驶 Waymo 和 Uber 打到不可开交,另 GV 兄弟机构 CapitalG 已经投资 Lyft,但也因上面原因,GV 仅售出手中股份的 14.5%,获 3.5 亿美金回报。

接下来是 Uber 联合创始人、加拿大最有钱人之一 Garrett Camp。

这个人其实是第一个想到 Uber 模式的人。他屡次在旧金山打不到车,于是想用 App 来呼叫私人豪华专车,然后,就在好友 TK 耳边不停絮絮叨叨这个想法。这次交易,Camp 出售手中股份的 15%,净赚约 4 亿美金。作为 TK 好友,他比原先被预计会抛的股份要少。

另外就是领投了 B 轮的 Menlo Ventures 和领投了种子轮的 First Round。前者出售手中股份的 46%,后者出售 38%。

而啥也没抛的股东包括:Lowercase Capital 和 KPCB。

交易将在这个月底结束。之后,软银将以近 700 亿美金估值再向 Uber 注资 12.5 亿美金,以确保交易不会影响到 Uber 估值。

交易后,软银将是 Uber 最大股东

最后来看下 Uber 公开过的、并离现在时间点最近的一次财务数据情况:

Uber 去年第三季度亏损 14.6 亿美元,跳水近 40%。这份财报也表明:Uber 已连续两个季度亏损超过 10 亿美元,且已从二季度的 10.6 亿美元,亏损扩大到 14.6 亿美元。

Uber 新 CEO Dara Khosrowshahi 去年 11 月时曾谈及:现在 Lyft 和 Uber 在美国市场竞争非常激烈,因为 Lyft 一直在增加投入,不认为未来 6 个月 Uber 在美国会特别有利可图。

东南亚等地区和 Grab 的竞争也类似,Dara 说:“竞争已经有点过剩,目前我对 Uber 在这个市场会很快盈利不乐观。”

其它财务数据包括:去年第三季度净收入 20.13 亿美元(二季度是 16.58 亿美元),而去年三季度的一大亮点是:订单总额达到 97.05 亿美元,高于上季度的 87.41 亿美元。  

Uber创始人遭公司最大股东起诉

最新消息——Uber 最大股东 Benchmark Capital 以“涉嫌欺诈、违约合同及违反诚信义务”向 Uber 创始人 Travis Kalanick 发起诉讼并索赔。

Benchmark 是 Uber 早期投资者,也是 Uber 最大股东,投资了 Uber 的 A 轮(领投)、B/C 轮,占 Uber 约 13% 股份,在 Uber 董事会占有一个席位。Benchmark 也是硅谷最有名早期投资机构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Benchmark 在将 Uber 创始人踢出 CEO 一职中扮演了关键角色;而此次诉讼,也意味该机构与 Uber 创始人间矛盾进一步升级。以下是 Benchmark 诉讼文件。

诉讼内容

Benchmark 起诉 Kalanick——“虚假陈述”及“为获得更多权力,向董事会隐瞒公司‘问题’的重要信息。”

事情相当复杂,涉及 2016 年 6 月 Uber 的一次董事表决,该表决指定董事席位由 8 个增至 11 个,同时 Kalanick 具新增董事成员指定权,根据这一权利,Kalanick 在卸任 CEO 后给自己任命了一个董事席位(其它两个席位现在还空着)。

Benchmark  指出:如果能事先知道 Kalanick 存有“严重管理不善和其它不当行为”,该机构作为董事成员,当时绝不会批准那三个额外董事席位和 Kalanick 相关权力。

Benchmark 称这些“不当行为”包括——Kalanick 卷入/参与的 “Uber 高管涉嫌窃取印度女子被 Uber 司机强奸案的医疗证明(详见硅发布之前报道《Uber需要一个临时CEO了》),及 Uber 今年初被谷歌 Waymo 起诉窃取谷歌商业机密一事。

此外,诉讼还涉及 “Uber 普遍存在的性别歧视和性骚扰”以及 Kalanick 通过 Greyball 工具来欺骗世界各地当局。

核心诉求

根据相关文件,Benchmark 诉求是——让 K 彻底离开董事会,并将 Uber 董事成员从 11 个缩减回原 8 个

根据相关文件,Benchmark 诉求是——让 K 彻底离开董事会,并将 Uber 董事成员从 11 个缩减回原 8 个

该机构也在索求由 Kalanick 欺诈带来的相关赔偿。

据 CNBC 报道和数据:截至目前,Kalanick 有 Uber 10% 股权及 16% 投票权;Benchmark 有 13% 股份和 20% 投票权。Uber 在上轮融资中估值接近 700 亿,但被传正考虑以 400 亿-450 亿美金(指软银拟收购)出售股份。

值得注意的是

Benchmark 合伙人 Bill Gurley 作为 Uber 董事成员与 Uber 创始人间关系一直紧张。

甚至在 K 辞去 CEO 后,Bill 已主动辞退 Uber 董事成员一职,以“避免过分紧张的局势”,转由 Benchmark 另一合伙人 Matt Cohler 代表该机构在 Uber 中占有董事席位。

Matt 非常年轻,曾是 Facebook 和 Linkedin 前高管和前高级执行官,也是 Instagram 和 Snapchat 早期投资者。而 Matt 和 Kalanick 还是朋友,不过据说——Matt 为人“职业”,曾代表投资机构向 Kalanick 传达“投资者不希望他再任 CEO” 消息。

如果按 Benchmark 设想,Uber 公司董事席位应该如下——8 个董事席位,其中一个留给新 CEO:

(该图来自美国付费阅读媒体 The Information)

而也是刚刚消息:Uber 第一名员工和最早的首席执行官 Ryan Graves 已经辞去 Uber 全球业务副总裁职位,但仍将保持董事席位。

来龙去脉

如果这事往早里说,其实这起诉讼可以追溯到今年 6 月下旬。

当时,Benchmark 两位合伙人 Matt Cohler 和 Peter Fenton 与 Kalanick 在芝加哥酒店面谈,试图说服后者辞去 CEO。

据 Benchmark 说法:当时 K 已同意放弃任命两位新董事成员权力,但之后变成——转交该权力给目前 Uber 现任董事成员(也就意味可能新任命成员仍会代表 K 意志),因而 Benchmark 也诉讼 Kalanick 在卸任 CEO 后继续用董事权力来稳固加强他在公司中的地位。

而相当具有“戏剧性”的是——软银对 Uber 的报价,也加剧了 Uber 股东间的这种紧张关系。

软银插足

之前有消息传出:Benchmark 两位合伙人与孙正义进行了一次私人会谈,相关交易内容如下:

软银将以 Uber 估值为 400 亿美金-450 亿美金价格从 Uber 现有股东手上购买股份(也包括 Benchmark);然后,软银以 Uber 估值为约 700 亿美金价格投资 Uber,并获得一些董事席位。

一些人认为:软银插足,是 Kalanick 编排“复出”的阴谋,以稀释现有股东股份,并通过“引进软银”方式获得董事会影响力;而其他人则说:这是 Benchmark 试图套现并锁定机构收益的一种努力。

不过该笔交易的阻碍因素是:

  • Uber 早期股东认为 Uber 应该比 400 亿-450 亿值钱;
  • 没 CEO 情况下这样搞是否违反受托责任?
  • 有些人认为 Uber 明年可能值 900 亿美金;
  • 软银已投资很多 Uber 竞争对手,包括滴滴、Grab、Ola 等,软银需要获得这些公司同意才能操盘;
  • 这么大笔钱,软银 Vision Fund 还需获得基金 LP 同意,而这些 LP 包括——苹果、高通、沙特阿拉伯王国公共投资基金。

美国媒体称:如果该交易能够达成,或许将意味 Kalanick 和 Benchmark 长期以来的矛盾可以化解。但事实正好相反,两边消息源都认为两者关系持续紧张。

针对 Benchmark 诉讼,The Information 引用消息人士说法——Kalanick 可能很快将在不经过现有投资者同意下新任命两位董事成员。

而这起诉讼无疑也将让 Uber 新 CEO 任命工作变得更复杂。

同时也将波及 Uber 与 Waymo 官司——本月底,谷歌 Waymo 将让 Benchmark 合伙人/原 Uber 董事成员、支持了 Uber 创始人很多年但最终发起推翻他运动的 Bill Gurley 出庭。

一语成谶 Uber模式反思:当资本成为“激素”

以下文章来自美国顶级投资机构 Greylock Partners 合伙人 Simon Rothman

写于去年 5 月,现回顾简直“一语成谶”:企业“自找苦吃行为”发生了;第二,Lyft 刚刚日接单量达到 100 万笔,虽对策略为全球运营的 Uber 还很少,但 Lyft 正处迎赶状态,其预测美国本土年接单量将达到 3.5 亿笔;第三,目前两家公司在二级市场股票交易时估值都低于其最后一轮私人融资估值;第四,战役将继续激烈,值得一看,不管之后如何发展,这有关商业历史如何形成。来看下 Simon 这篇文章,本文已获 Simon 翻译授权。

我最近写了《Uber 为什么赢了》,产生大量有见地的反馈,我决定分享一些后续想法。

我在文章里提到 2010-2015 年间很多公司把“融资/现金”作为武器购买增长和规模,Uber 是最极端例子,而我认为 “Uber 赢了”,是因为他们用资本作为“激素”破解了流动性。现在先来回顾下我之前观点。

三种购买“规模”方式

市场上有三种购买“规模”方式,分别是——购买增长、购买速度和/或购买流动性。

在购买增长方面:创始人和投资者都评估价值牵引,每个人都希望看到有强大客户获取、交易量和地域扩张,但不幸的是:有时即便这是一种“坏”的增长,增长也已成为“成功”代名词。

如果客户获取成本(CAC)比客户终身价值(LTV)高,那么这就是“坏”的增长,公司可能因此死亡,过去几年我见过大量类似案例。创始人的工作不是不计代价的增长,而当我们谈论增长时,投资者谈的也是有可持续性商业模式的“可持续增长”。

下面再来看“购买速度”。

对于市场,速度提供了强大竞争优势——但这不是指谁第一个进入市场,而是指“流动性”(仅仅有“网络效应”是不够的),比如 Airbnb 不是第一个进入市场的公司,Uber 也不是,事实上第一个发现该市场的是 Lyft 和 Sidecar,所有这些案例里,“速度”都很重要——Uber 和 Airbnb 在花钱买用户和招聘工程师方面执行速度要快得多。

不过,很多人都混淆了“速度”和“增长”概念,如果 CAC 小于 LTV,增长可持续,那么这种情况下,购买“速度”的公司可以更快到达其“可持续”临界点,并同时能专注如用户体验、质量和客户留存率等要素,这是有关“速度”。但如果单纯买增长将使公司陷入不可持续方向,完全偏离轨道,从这个角度看,增长是种“虚荣心”,——或更糟,是“无能”。

下面来看“购买流动性”。

我经常重复有关 “Marketplaces” 的一个核心目标,即“流动性”不是最重要东西,而是“唯一”东西,因为如果你没足够买主,卖方不会来;同样如果你没足够卖家,买家不会来,因此一个 “Markerplaces” 应专注于快速获得初始流动性。

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这点,而在一个可用资本作为“激素”的时代,融资获取现金是破解流动性的最可行方式,公司可以用钱来买“供应”,并且他妈的见鬼,甚至可以用钱来买“需求”,而两端如果都购买足够,市场可以控制流动性到一个点,在这个点上,它可以实现自我维持而无需人造补贴。也就是说:网络价值将超过总用户成本,这是一个战略问题,就像金融问题一样。

Uber 为什么赢了

然后 Uber 把所有钱都用来干什么了呢?不是购买“增长”、“速度”或“流动性”,它购买了上述所有,Uber 在用资金作为药物激素方面非常具侵略性,同时适用于“进攻”和“防守”。

如果时光回流到 2012,Lyft 推出 P2P 的 Ridesharing,及 Uber 进入 Black Car Marketplace。Lyft 和 Sidecar 的 P2P 出租服务是个更大空间的更大想法,并且就像大多数市场,有“赢家通吃”机会,或至少“赢家通吃大部分”机会,那时三家公司都还只在旧金山,且都在争取流动性资金,因为都已看到只有如此,才能在美国其他城市获得优先权。

Lyft 有个大的开始,但 Uber 紧随身后。

然后 Uber 开始积极战斗,首先保证司机按小时收费,并花钱获取司机,简单讲:补贴票价,发放免费乘车,直到市场上有足够需求和司机能赚足够钱。然后逐个城市实现,推动 Uber 达到流动性。

这里,通常一个理性竞争者会单独只买“速度”——尽可能多用户,只要保证 CAC 小于 LTV。但这种策略虽然谨慎,在这种情况下却是错的,因为它只有在对手也这么干时才能奏效。而 Uber 不只是在买用户,还在买网络,成本变高,但在“赢家通吃”或“赢家通吃大部分”市场,其价值无限。这就是金融思维和系统思维的差异。

Uber 把资金作为一个“武器”而不是一个“工具”,它奏效了。

但往前看这样战术不会奏效,获得资本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相较依赖现金,公司需要更多依赖“创造力”,所以虽然 Uber 现在领先,但战役还没真正结束。

并非“赢者通吃”市场

需要注意的是:在美国,这不是一个“赢家通吃”市场,事实上多数国家包括美国,这都是“双头垄断”市场,用资金武装在这场激烈战斗中或许有效,但也可能有长期后果。

第一,独特处境:本地按需服务需逐个城市赢取,理论上说,不同公司可以赢得不同城市,但这在实践中几乎不可能,这是因为在地理上扩张流动性资金比“解锁”流动资金更容易,这也正是 Uber 成功原因,赶在 Lyft 前成功扩张到其他城市。

第二,默认垄断:一旦市场搞清“流动资金”和“货币化”区别,就很难替换,考虑到 Lyft 和 Uber 都是流动性公司,且用户对其转换成本低,Lyft 还是有潜力超越 Uber。

即便市占率发生变化,此时在美国默认状态是“双头垄断”,企业明智战略决策或自找苦吃行为都可能改变竞争格局,甚至可能将”双头垄断市场“转成”垄断市场”。但不管如何演变,对消费者包括司机甚至公司本身,都最终有益,因为 Uber 和 Lyft 应该共存,没什么比互相约束/监督更为重要。

从“激素”到“排毒”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资本廉价和 10 亿美金支票时代已经结束。在这个新资本约束市场,购买规模不再是下一代创业公司的可靠杠杆。即便是 Uber,如果它是今天创建,其成长曲线可能也完全不同。

第一,断奶症状:我们正进入对晚期公司有冲击的新资本约束环境,Uber 多年来一直在用“钱”作为增效药,且似乎已上瘾,但公司花钱能力一般会超过筹资能力,Uber 必须制定一个底线利润或摆脱对资金依赖,如果不,将可能产生一些严重“断奶”症状——增长速度减慢,并削弱服务协议。

第二,能力萎缩:关于钱的另一个挑战是:当一个公司有钱,就会倾向用钱解决所有问题,但一般提高公司问题解决能力(包括创造性解决方案)的是“需求”,而非“欲望”。现金充裕公司问题是:当停止依赖资金解决所有问题后,会发生什么?当市场流动资金能力较强时,相对对业务市场也会宽容,但它真的能足够宽容吗?

接下来这个时代,“增长”将让位于“盈利增长”,资金利用将让位于“杠杆化人员和产品”,公司重点将从资产负债表转移到损益表,重心将从金融转到战略。是的,后“资金作为激素”时代将更加艰难,但创业公司将更具可持续性,并建立在更坚实基础上,因为创始人将用“创造力”而非“金钱”解决问题。

Lyft 和 Uber 都同时有流动资本和自己的发展规划,这场战役将继续激烈,值得一看,不管之后发展如何,这有关商业历史如何形成。

Uber需要一个临时CEO了

今早消息:Uber 创始人 Travis Kalanick 决定“休假”——离开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 Uber 没有时间表。

这个决定发生在 Uber “疾风暴雨”般过了三天后:

首先,公司内部文化调查结果出炉,董事会马不停蹄在周日开了个会,据说小部分人此前已看到调查结果:“It’s ugly”;

紧接着周一“炸弹”落下:Uber 创始人心腹 Emil Michael 被传将被迫辞职;周二也就是美国时间的今早:这位 Uber 高级副总裁确认离开;随后 Kalanick 决定“休假”。

“这家公司在很多地方都出错了”

针对 Uber 内部调查始于 2 月(详见硅发布报道《20万人删除Uber, 史上最牛独角兽何以跌落神坛》),并至少已有 10+ 位高管离开,而最新出炉的调查结果把 Michael 也卷了进去。

Kalanick 心腹
Emil Michael 

此人是谁呢?——Uber 二把手,在 Uber 融资方面扮演关键角色,曾代表 Uber 做过收购自动驾驶货车 Otto(目前正和谷歌打官司)及 Uber 退出中国等交易。

他在调查中被卷入“韩国酒吧”事件及以下这件相当诡异的事:

2014 年 12 月,印度一妇女被 Uber 司机强奸和殴打,该司机已有至少四项刑事指控,之后被逮捕,后判终身监禁。

不久 Uber 被印度政府禁止在事故发生地运营,直到 2015 年 6 月恢复。但 Uber 虽已公开道歉,很多高管却不信,据美国科技媒体 Recode 报道:

Michael 直接下属 Eric Alexander (不清楚是私人行为还是公司指派)就在印度调查,并设法获得强奸案的医疗鉴定(被怀疑可能获得方式不合法),然后将文件递给公司高管。

Michael 直接下属 Eric Alexander 

通常情况下:事涉刑事调查,高管会把文件交给律师,如果还可能涉嫌非法获取,会立即解雇此人。

但 Uber 一些高管,尤其是 Kalanick,把焦点指向印度竞争对手 Ola,认为可能是它在搞破坏,一些高管被告知:这个被强奸女人的故事是不真实的。

而 Michael 还在 2014 年因一件事而出名:

当时,硅谷有女记者写专栏指责 Uber 存在“性别歧视”和“厌女症”,并称自己已删除 Uber。

Michael 随后在一个晚宴上说:计划花 100 万美金雇 4 个顶级研究人员和 4 个记者,派其去追踪新闻从业人员的“个人生活和家庭”,以让媒体尝尝滋味;

他还说:这个女记者该为所有 Follow 其而删除 Uber 的女人“负责”——被司机性侵犯。此事曝光后,Michael 公开道歉并承认非常后悔。

实际上 Uber 高管还用公司工具跟踪过女记者,因为其写了比较 Uber 和 Lyft 的文章;甚至投资人 Peter Sims 也被吓到:2011 年他收到一个短信,说他在芝加哥 Uber 的一个 Party 里被全程定位追踪,他随即表达恐慌,却被告知“冷静”,而且还要“为被 Uber 选为跟踪的人而感到荣幸”。

Uber 显然在很多涉及管理“判断力”方面的事上都出错了。Recode 评论:这家公司迫切需要成年人监督,尽管它许多领导人实际上都是成年人。

谁将替代 Michael?

Michael 接替者目前已经揭晓——Uber 战略副总裁 David Richter。

此人是 Uber 高管中相对沉默寡言的一位,甚少讨论 Uber 近来事宜,甚至讨论时,也让人感觉此事离他甚远,据说这与其细致务实性格有关——”开口说话前会思考很多。”

Richter 在 2014 年加入 Uber,很明显马上将可以行权自己股票,也因此他被很多人 Argue:为何还要继续留在这家公司?

有些人说他不缺钱,妻子是 Twtter 非常早期员工,现在领导着一个风险投资机构;

或者这位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生对公司真的很有感情;还有说法是: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喜欢智力挑战——“而 Uber 刚好就有世界上最棘手的难题。”

一个目前世界上最有前途的私人公司,估值 680 亿美金;同时各种丑闻缠身,且公司还没有 COO、CFO、CMO 或工程副总裁,而 CEO 刚刚做出决定:暂时离开,且没有回来的时间表。

Kalanick 确认离开

2017 年对 Kalanick 个人是非常恐怖的一年,各种动荡在 2 月始就没停过,5 月 30 日消息:他母亲还在一场划船事故中去世,父亲则受了很重的伤。

Uber 董事会上周日碰面的另一件事,就是讨论是否需要让 Kalanick 休假三个月。

截至今早,事情关注点还在 Kalanick 可能会拒绝离开。

但 Kalanick 大概别无选择。失去家人相当“后院着火”,对任何一个人都非常艰难;同时面临董事会压力,及迟迟不做决定已引发的系列恐慌。

几个小时前 Kalanick 在发给全员工邮件中提到:

“很难制定一个时间表,它(我离开的时间)可能比我们预期的更短或更长。失去亲人对我来说很难,我需要恰当地说再见。”

如果说 Michael 走了,还有 Ratuer ,那么短暂换下 Kalanick 后,谁来接管这样一个“烂摊子”,Uber 董事会可选择余地少之又少。

截至目前,关于 Uber 各种 Upate 还在铺天盖地,不过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思考:

Uber 这样的公司,出现概率大概是万分之一/甚至更小,但其长期存在的问题是否会爆发概率又是多少?大概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这个爆发概率比前者要小。

第二,经历这么多事后,Kalanick 没有“被下台”/能在自己位置上坚持这么久,你不能否认:这是有关在硅谷,一位有魅力的创始人的权力的证明。

20万人删除Uber, 史上最牛独角兽何以跌落神坛

一年半前就听说 Uber 文化糟糕,没想到最近“公开化”爆发。这两个月对 Uber 是“梦魇”,而且事情还在变得越来越糟。

继 1 月有超过 20 万美国用户删除 Uber 软件,以下檄文再次将 Uber 推到风口浪尖,来自 Uber 前工程师 Susan J. Fowler,披露 Uber 工作环境有反复的、系统性“性骚扰”问题。警方涉入调查,截至今天已有两位主要高管因与调查间接相关而“下台”,其中一名是产品和增长副总裁。

Uber 近两个月集中爆发的系列丑闻无疑将影响这家世界最牛独角兽继续招聘最优秀人才:Blind 是硅谷一个让众多科技公司员工匿名交流的 App,每次有 Uber 人发言,下面“嘘声”一片。来看看这篇檄文,从另一角度了解下这个成立 8 年、融资 88.1 亿(不算两轮 debt funding)、估值接近 700 亿美金、迟迟不上市的独角兽另外一面。以下是我们翻译简写。

我在 Uber 很奇怪的一年

就像大多数人知道的:我在 12 月离开 Uber 并在 1 月加入 Stripe。很多人问:为什么离开以及是否可以形容下在 Uber 的时光?这真是段奇怪、迷人又有点“恐怖”的故事,它值得被说出来,所以让我们开始。

2015 年 11 月我作为 SRE 加入,这时作为工程师加入恰逢其时,Uber 还在为整体 API 外的微服务(Microservices)争吵,事情混乱,有很多令人兴奋的可靠性工作要做。我加入时 SRE 刚成立,因此有难得机会选择加入其中任何一个有我想做工作的团队。经过几星期培训,我选择了符合我专长的团队,而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变得怪异。

在我正式上任第一天,我新经理通过公司聊天系统给我发了一连串信息。

他说:他身处一个“开放式关系”,他女朋友很容易就能找到新伴侣,但他不能。他说他试图在工作中不要制造麻烦,但总是不能避免撞上一个又一个麻烦,因为他总在不断找可以和他发生性关系的女人。

很明显,他在故意挑逗我。这无疑已经越界,我立即把聊天消息截图并报告给 HR。

Uber 当时已经是个很大的公司,我对他们该如何处理类似事还是有非常标准的期望值的:我想 HR 会妥善处理,然后生活继续;但不幸的是:事件走向截然不同。

HR 和高层管理都告诉我:这种行为很明显是“性骚扰”,但他算初犯,只要给个警告、严肃谈谈就够了,其它处罚就过头了。高层管理人员还说:这个人“绩效傲人”(即上级对他评价非常高),因此犯下这样一个对他来说可能是“无辜”的错误也不好再多加问责。

然后,我被告知必须做出以下选择:

  • (i)去另一个团队,然后再也不必和这人互动;或
  • (ii)留下,但必须明白这个男人在评估我绩效表现时可能会给糟糕评价,而他们对此也不能干涉。

我回答说:这似乎不叫选择,我想留在团队,因为团队目前正吃力完成的项目中我有强劲专业技能(对公司,我在这个团队才符合最佳利益),但他们的回复每次都一样。

一个 HR 代表甚至明确告诉我:如果我之后得到负面绩效,也不能算是他对我的报复,因为我已经被“给予选择”。

我曾尝试过将情况上报,但最后还是落到了 HR 处或者就是我自己身处的“管理链”(他们坚持认为已经找他严肃谈话,且不愿因为“初犯”就把他整个职业生涯给毁了)。

所以我离开了团队,并花了好几周了解其他团队后才加入(我真不想和 HR 再费口舌了)。我最后加入一个新 SRE 组,在那他们给我很大自主权,我找到让自己快乐和做惊人工作的方法。实际上,这个团队中的工作后来变成我畅销书《Production-Ready Microservices》的素材。

接下来几个月,我开始与公司里更多女工程师碰面。当我了解并倾听她们故事,我惊呆了:她们一些和我有相似遭遇,有的甚至与我事涉同个经理,她们在我加入 Uber 前就已经上报过这个经理的不良行为。

很明显,HR 和管理层都在撒谎,这不仅不是他的“初犯”,而且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几个月内,这个人因为不良行为再次被举报,但举报他的人仍被告知:这个人是“初犯”。

仍然没有任何措施被做出。

我和几个举报过他的女性决定与公司 HR 部门安排一个会议,我们坚持一定要采取措施。会议上,和我交谈的代表告诉我这个人之前从没被举报,只是犯了唯一一次错误(即和我交谈中那次),和他们开会的其他女性都对这个人没有负面评价,所以不可能采取进一步措施。

这是明目张胆的撒谎,我无计可施,我们都无计可施。自那后,我们放弃了。最终,这个人“离开了”公司,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以至公司最终终于决定解雇他。

还有个背景是:基础设施工程组的上层管理层发生着明目张胆的权力战争。似乎每个经理都在和自己同事斗争,试图破坏他们的直接上司,这样好自己取而代之、进一步高升。

对此,这些经理们毫不避讳:

他们在会议上吹嘘,并直言自己企图,我记得与我经理的无数次会议和那些“越级表现”,我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我经理会吹嘘自己对“越级”的赞赏,我应该期望他们在一个季度或两个季度内就会坐在他们上级的位置上。

我还记得一个非常让人不安的团队会议,其中一个主管向我们团队吹嘘:他已经从一个高管处拦截关键业务信息,这样他可以讨好其它高管(他面带微笑地告诉我们:这很有效!)。

这些政治游戏结果显而易见:项目被搁置、互相推诿、OKR(目标及关键成效)每季度都改多次,没人知道我们组织需要优先处理的事今天过了明天是什么,基本上什么也没完成。我们都生活在团队会被解散的恐惧中…不得不重组,又不得以一个不可能完成的 Deadline 来启动另一个新项目。

在这一切混乱中,我如此幸运能与湾区一些最惊人的工程师一起工作。尽管混乱,我们还是保持头脑清醒,把工作做好(有时是伟大)。我们爱我们的工作,爱工程挑战,爱这个让人发疯般的 Uber 机器/软件,我们团结一致,在重组和变化的 OKR、废弃的项目和不可能的 Deadline 间找到门道。我们彼此帮助保持理智,让 Uber 巨大生态系统保持运行,并告诉我们自己,事情终会变好。

但事情没有。

工程师们开始调任到比较不那么混乱的工程组中。而当我完成项目并发觉事情不会有改观时,我也要求了调任。我符合所有调任资格——有经理希望我过去、完美绩效得分——我本以为应该没问题了。但调任受阻。

我经理、他的经理和主管称:受阻是因为我有“无事实证明/无正式文件”绩效问题。

我指出:我得分完美,绩效表现从没收到过投诉。我已按时间表完成所有 OKRs,甚至是在组织异常混乱下,我没错过任何截止时间,并且还有经理等待我加入他们团队。

请问我的绩效问题是什么?他们没有给出答案。起初,他们说我技术不强,我指出是他们自己给的 OKRs,如果想看到我不同类型的工作成果,就该给我他们期待看到的工作类型。

他们退后一步,不再说这是问题。

我一直追问,最后被告知:“绩效问题不总与工作有关,但有时可以是工作外的事情或者你的个人生活。”我无法理解,决定留下等下次绩效评价。

业绩评价季来了,我结果优秀,没有任何投诉。我等了几个月,然后再次尝试调任。但又被告知:我业绩评价和分数在官方评论校准后发生变动,所以我不再有调任资格。

当我问为什么评价在结果出来后又改变(且为什么改变了还没让我知道?),管理层说:我没有显示出任何向上的职业轨迹。

我指出:我与 O’Reilly 出版了一本书,在大型技术会议上发表过演讲,我整个职业都体现“向上的轨迹”,但他们说这不算数,我需要以一个工程师方式证明自己。我被困在了一个死胡同。

我经理说,新负面绩效没有现实后果,我没必要担心。但那天回家后我哭了,因为除了对工资和奖金有影响外,这事对现实世界有后果——而且是我管理链里的人都该清楚的重大后果。 

我参加了一个由 Uber 赞助的斯坦福 CS 研究生课程,而 Uber 只赞助具高业绩分数的雇员。我明明是有资格的,但拿到这个鬼祟的新负面评分后,我不再有资格了。

而真相竟然是——让我继续呆在团队里能让我的经理看起来不错。我无意中听到他向团队里其他人吹嘘:即便其它团队多多少少都在流失女工程师,他团队里至少还有一些。

当我加入 Uber,我所在组织有超过 25% 女性。当我试图转到另一个组时,这个数字已下降到不到 6%。

女性正在流失到其它部门,不能转的也准备被 Quit 或准备 Quit Uber。这里有两个主要原因:组织混乱;组织内部有性别歧视。

当我问一位主管:与公司其它部门比,我们组织中女性人数不断下降原因是什么,他回答:简而言之,Uber 的女性只需行动起来,变成更好的工程师。

每天事情都在变得更荒谬可讥。每次发生荒唐事,每次有性别歧视的电邮时,我都向 HR 部门发送一份简短汇报,目的是为保有纪录。而事情真正上升到严重关头,是一封来自我们工程组织主管的电子邮件。

关于皮夹克。我们每个 SRE 都有定一件。

年初时,我们组织承诺为每个人定皮夹克,采集了我们所有身材尺寸;我们都试过了,拿到自己尺寸,并下了订单。有一天,所有女性(应该只有包括我六个女性这时还在这个组织)收到一封电邮,说女性没有夹克了,因为女性数目不够,不能下订单。

我回答说:如果 SRE 能买得起 120 件男士夹克,我确信 Uber SRE 预算是充足的,有能力为 6 个女人买夹克。

主管回答:如果我们女人真想要平等,那么拿不到夹克才意味有平等。因为组织中男性占大多数,对男装有大量折扣,但女士就没这么多了。如果女性拿到夹克成本比男装夹克多,那这就是不平等、不公平。他告诉我们:如果想要夹克,我们就得找到与男装夹克大批量订单价格相同的女装夹克。

我把这封荒唐邮件转发给 HR,很快,他们要求面谈。在经历一系列丑态百出后,我本以为他们再做出怎样反应我都不会意外,但他们的荒谬行径还是超出了我想象。

人力资源代表开始会议,代表首先向我提问:是否有考虑过我才是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我告诉她:在我上报文档里已很清楚显示这一事件我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她却说,人事部没收到任何与我声称受害有关的文档。(很显然这是谎言,我提醒她:我存有聊天记录和所有邮件/证据)。随后,她开始转移话题,和我说起 Uber 里的女性职员。

她问了许多有关女性职员问题,如我和其他女性职员是否是朋友,多久沟通一次,沟通使用的主要电邮是什么,我们常去的网络聊天室等。

我拒绝遵守这一荒谬和带有侮辱性的要求。当我指出女性网络工程师在 Uber 内屈指可数时,她告诉我说:每个人都有合适自己的定位,不同性别和种族背景往往有不同最佳定位。想以此证明女性 SRE 数量稀少是奇怪的。

这次会面,以她斥责我保存邮件记录告终。并且她还告诉我说:通过写邮件方式向 HR 部门报告是非常不专业的事。

这次会谈后不到一周,我经理和我安排了一对一面谈,他说我们之间会有场艰难对话。

他告诉我:我将因为向人事部举报而陷入尴尬。加州是个遵行随意雇用原则的地区,也就是说,如果我再这么做,他们可以随时解雇我。

我告诉他这是违法的。他回答,他在这行干了很久,他知道什么违法、什么不违法。

很明显在他看来,以“解雇”来威胁我而让我不再向人事部举报不违法。会谈后,我向 HR 部和 CTO 举报了他行为,他们都承认这“违法”,但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做了点什么(后来我被告知:他们无动于衷,是因为这名威胁我的经理“绩效卓越”,是公司里佼佼者)。

之后不到一周,我有了份新工作 Offer。

我在 Uber 的最后一天,我计算了仍在组织中的女性比例,SRE 里有超过 150 名女工程师,只有 3% 的女性。

当我回顾 Uber 的日子,我还是很高兴,能与最好的一些工程师一起工作的感恩心态克服了一切。我为自己所做的工作自豪,并为我对整个组织产生的影响力自豪,也为自己所写的一本书能被世界各地其它科技公司采纳自豪。

但是当我回想起上面提到的这些时,我感到很悲伤,但仍情不自禁对这些滑稽荒谬的事情感到好笑/嘲笑。多么奇怪的经历。如此奇怪的一年。

Note:我暂时把这个博客的评论关闭了,因为实在有太多评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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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Uber 最近两个月大事记

  • 1 月 28 日爆发大规模“删除 Uber”运动:纽约出租车工作者联盟发起 1 小时罢工,抵制特朗普移民禁令,随后 Uber 把动态调价 Surge pricing 在肯尼迪国际机场取消,这被视为是 Uber 企图从中获利。这很大程度上对 Uber 是不公平的,不过 Uber 处理问题方式造成结果是超过 20 万用户删除 Uber (有些用户因为发现实际上删不了账户数据而导致运动进一步反弹,Uber 几年来都不允许用户可以“自动删除”账户数据,而是需要通过公司内部有人手动操作,直到要求删除软件需求突然集中性爆发,人工删除不够用了……“Delete Uber”随之愈演愈烈)。
  • 2 月 19 日 Uber 前工程师披露 Uber 有反复、系统性“性骚扰”问题。之后不断有人以实名或匿名方式跳出来写自己类似经历。Uber 创始人 Travis Kalanick 在压力下安排检察官涉入调查。
  • 在大量投资人压力下,Kalanick 召开全体员工会议并承认错误;几天后他又被拍到晚上乘坐 Uber 并和司机发生激烈争辩(Kalanick 暴躁脾气又发作,快速出口:“你知道吗?有的人不愿为自己问题承担责任。他们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归咎于别人。祝你好运!”),这个视频被公开。Kalanick 迅速公开道歉,并第一次承认自己“需要长大”。
  • 2 月底,谷歌自动驾驶品牌 Waymo 诉讼 Uber 和 Otto(已被 Uber 收购),称谷歌前员工也就是 Otto 联合创始人之一涉嫌窃取 Waymo 激光雷达系统专有设计(离职时下载 14000 个“高度机密”文件到外部硬盘驱动器并发给一系列人,包括 Waymo 雷达电路板设计,据掌握资料,谷歌高度怀疑是发给了 Uber,激光雷达是自动驾驶最重要技术之一)。此事法律上还没最终说法,但硅谷炸开锅。
  • 因“性骚扰”调查,截至 3 月 3 日已有两位 Uber 主要高管因与调查间接相关而辞职,其中一名是产品和增长副总裁 Ed Baker。
  • 3 月 3 日《纽约时报》发表《Uber 是如何在全球各地欺骗当局的》一文,指出 Uber 使用了一种名为 Greyball 的技术工具,对世界各国执法部门进行大规模监控。
  • 待续……

Uber 创始人和 Peter Thiel 有什么共同点?

深夜飙车是我的爱好,就像我喜欢下象棋,但我经常会干出用自己的“马”吃掉自己的“炮”或“車”这种傻不拉叽的事,原因是:我经常在这种需要聚精会神的事上想其它需要聚精会神的事。

5 年前飙车路过斯坦福,我想到一个问题:“创造者”这个群体,在中国是不是特别孤独?这种孤独在:他们的上游资金来自美国;产品 Idea 原型经常性来自美国;甚至思维方式和价值体系也来自美国;唯独一个“市场”,孤零零长在中国。

这也是 5 年后我觉得有必要回过头去扒一扒安.兰德的原因。世界实际上已经成了 Uber 天下,而 Uber 创始人是兰德粉丝。今年 4 月,Business Inside 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挖出 Uber 创始人最喜欢的小说《源泉》,财经媒体第一次向哲学体系靠拢,这种文艺青年蓦然回首:商界奇才原是“同类”的滑稽感就有点类似扎克伯格最火时突然被财经媒体挖出他高中时就酷爱“正常人”不太看的古罗马史诗《埃涅伊德》。兰德思想总被潮流捧杀或欣赏,但是当“创业”或者说“创造”突然成为时代主题,跟之前任何一个时代比,今天的兰德,恐怕是跟我们更加有关联了。

兰德是谁?

我也不知道兰德是谁。我第一次知道安.兰德,是在 5 年前采访维基百科创始人时。之后,迅速被她上世纪初一句话放倒。她说:

“人类一直被教导着去接受这样一种观念,人类的最高美德不是获取,而是给予。然而,如果没有被创造出来的东西,人是无法给予的。创造要先于分配——否则就无物可资分配了。”

这是在 70 年前。100 个字。一剑封喉“创业/创造”精髓:创造,要先于资源分配。而即使这个年份,去看兰德除《源泉》外另一部大部头巨著《阿拉斯加耸耸肩》,仅仅是 Atlas Shrugged 这长篇巨著的“序”,有关“创造者”们常犯的错误,其深刻性,也让人倒吸冷气。兰德在这部大巨头著作里探讨了另一命题:“如果‘创造者’罢工呢?如果世界上所有的‘创意思维’都罢工呢?

几年前,我扯出的这一长串兰德粉丝名单包括:维基百科创始人 Jimmy Wales、甲骨文创始人 Larry Ellison,还有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前两天,我听到著名投资人、《从零到一》作者 Peter Thiel 也是兰德信徒;而今年初又多了个 Uber 创始人:他把《源泉》一书封面、《源泉》男主直接作为了自己 Twitter 头像。

所以第一个问题:《源泉》男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简单讲下剧情,如果你有心,或许能看到创业/投资的一大把秘密

《源泉》是部什么小说?

Howard Roark 是个非常崇尚“个人主义”的年轻建筑师,1922 年春,他被建筑学院开除。大部分教授困惑不解:Roark 工程学门门优秀,却对专业中被称作“艺术”的一面视而不见,反而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枯燥的技术和数学这类科目上,而他本该是想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而不是土木工程师的。

Roark 的真正问题在:他认为的艺术,不是教授们认为的“艺术”。他看不出情感泛滥的文艺复兴风格有什么好。世界不是一个“停滞”概念,人们想要的主题在变,材料也在进化,所以建筑这件事,每个作品,首先应该有一个独创性“思想”,然后用“最好”材料去表现,否则,毫无必要的所谓“艺术”就是浪费,因为没有“结构学”上的合理,也就谈不上美。

Roark 坚信:建筑,就该在它该在的位置被雕刻,而材料和建筑目的是优雅和高效,“我必须卖给客户最好的东西,而且必须教会他们鉴赏。”他随后去了纽约,为老 Cameron 工作,后者是个灰头土脸的建筑师。

与此同时,Roark 另一个校友 Peter Keating 也在毕业后搬到纽约,这是个受到普遍欢迎、但见解其实空洞的优异毕业生。到纽约后,他为声名显赫的建筑机构 Francon & Heyer 工作。

Roark 和 Cameron 都极富创造力,但很少受外界“承认”;另一面,Keating 的奉承能力使他平步青云,并很快加速对 Francon & Heyer 的掌权,他用各种方式积极拆除对手,最终在威胁一位资深合伙人并使其意外而死时达到高潮。他偶尔也为自己获取权力的不道德方式感到内疚,不过他想得很清楚:他将永远追寻对权威的欲望,不惜任何个人代价,包括爱情。

当 Cameron 因财政亏损“退休”,Roark 开起了自己公司,但他不可能为满足客户去糟蹋、妥协自己建筑设计,随后,他把公司关闭,在 Francon & Heyer 机构所有的一个乡下“花岗岩采石场”做起了工人。

在小说里,Roark 基本是个没什么情绪变化的人。小说中最大“反派”建筑评论家 Ellsworth M. Toohey 曾这样对 Roark 说:“你为什么就不对我说说你对我的看法呢?”Roark 淡淡地说:我对你没有看法。

我对你没有任何看法,是 Roark 一生写照,他对别人都没有看法,管他鸟事,他活在自己信念和精神领域中。尽管这些人不断给他制造麻烦,但他依然对他们没有看法。实际上 Roark 一开场就被描述成是个“眼里没有人”的人,我很怀疑:扎克伯格那本书在写小扎克伯格时是否借鉴了 70 年前这本小说。Roark 的注意力不在“人”身上,过尽千帆毫无例外,尤其让他们痛苦和困惑的是,Roark 好像也不在“关系”上对他们有所期待,他从不理会这些人有朝一日是否可能帮他。在个人层面,他过分自给自足,这是个不“需要”别人的人。

另外一边,Toohey 正处心积虑攀登权力高峰,他把 Roark 视作一个巨大威胁。这绝对也是个天才,他认为“凡主张个人品味的东西都属低级品位”,并孜孜不倦为提升他平庸才智及控制和摧毁“个人主义”努力。他的思想体系,在下面这段话中达到高潮:

“你要毁灭别人心中的上帝,不是把神殿里的上帝毁灭,而是用一个平庸灵魂代之放进神殿。你要控制大众审美,不是毁掉美的东西不让他们欣赏,而是把下三滥、不入流的所谓艺术家捧上前沿。让那些艺术青年去模仿,去盲从……”

Toohey 在“控制”命题上转了个弯:不是钱,也不是权,也可以是思想,而其中要义,就是“向所有丑的、蠢的开放”。为消灭 Roark,他操纵一个心智薄弱的商人,让 Roark 设计一座献给人类精神的神庙,还许诺:Roark 可以按自己心意设计。不过刚竣工,Roark 就被起诉亵渎神灵。全纽约建筑师都对 Roark 群起而攻之。

就在这时,另一个重要人物出场了:Gail Wynand。这个人,是享誉美国的出版商,曾抛弃少年理想,通过出版完全迎合“公众口味”的报纸一举发家。

不久因缘际会,Wynand 和 Roark 成为朋友。这时,Toohey 和 Keating 再度勾结,由于 Keating(他靠复制 Roark 创意成功)实际没什么真才实学,已快到穷途,他向 Roark 求助:帮他设计一个重要的政府工程。

项目本身让 Roark 心动,他同意以 Keating 名字设计,但有个条件:任何人不能修改设计方案。结果:方案被改得面目全非。万般无奈,Roark 抗起炸药包,把建到一半的楼给炸了。举国震惊。

此时,Wynand 少年情怀因朋友境遇被唤醒,他找回维护正义的勇气,下令自己报纸为 Roark 辩护,《纽约旗帜》发行量为此一落千丈。最后,Wynand 在压力下屈服,Roark 命运似乎已不可避免。但在法庭上,Roark 一反平时淡漠,汪洋肆意地讲起了他有关“自我”价值,以及,人类必须对自己保持“真实”的必要性

Howard Roark 是个什么样的人?

Roark 反映了兰德信仰:对“个人意志”的一种极端信念。这其实是种“超人意志”:一种强悍的执行力;一种不受力干扰的人生轨迹;一个可以脱离集体的自由灵魂。

但如果把故事放到现实世界,它必然存在逻辑漏洞(最被诟病的两点):

第一,Roark 被赋予了几个特质:1)客观天赋的绝对才华;2)主观选择对他人想法的绝对绝缘。(多好的创业素质啊。

关于第一点,开除 Roark 的学校其实有个数学系教授,他看到 Roark 设计图的第一眼:“这,是个天才”;下面是 Roark 被开除后,投奔老 Cameron 的一段对话:

  • “我想为你工作。”
  • “是吗?怎么回事?比我们更大更好的公司不愿要你?”
  • “我没申请过别的公司。”
  • “为什么呢?你以为我这儿是最容易起步的地方?以为谁都可以随随便便到这儿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 “这正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 “你以前在哪工作?”
  • “我还刚刚开始。”
  • “你都做过什么?”
  • “我在斯坦顿理工学院读过三年大学。”
  • “噢?这位先生懒到连毕业都等不及了?”
  • “我已经被开除了。”
  • “太了不起了!你连斯坦顿那个泥板鸟窝都上不了,可你却想为我工作!他们是为什么把你踢出来的?因为酗酒,还是玩女人?是为了什么?”
  • “因为这些。”Roark 把他带的设计图展开。
  • Cameron 看了图纸。他让 Roark 坐下:“你什么时候决定要成为一名建筑师的?”
  • “在我十岁时。”
  • “男人即便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也不会这么早。你在撒谎。”
  • “我在撒谎?”
  • “别这样瞪着我看。你就不能看别的东西?那你又为什么决心要做一名建筑设计师呢?”
  • “那时候我也不懂。不过,其实是因为我从不相信上帝。”
  • “快点,说正经的。”
  • “因为我热爱地球。那是我所爱的一切。我不喜欢地球上事物的外形。我想改变它们。”
  • “为了谁呢?”
  • “我自己。”
  • “你多大了?”
  • “二十二岁。”
  • “这一套你是什么时候听来的?”
  • “我不是听来的。”
  • “这不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人说的话。你心态不正常。”
  • “很有可能。”
  • “我这么说可不是想恭维你。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 “七美元三十美分。”
  • Cameron 看着压在拳头下的图纸:“你该死!”“你真该死!”他突然一声咆哮。疯完后(这里有一长串话):“明天早晨准时九点来上班。”
  • “好的。”

关于第二点:Roark 被开除那天,Keating 母亲故意拦住他询问此事,她一直期待他会流露出某种情感,哪怕是一丁点自我怀疑,不过 Roark 没有,他“抬脚就想走开”。

小说里,Roark 经常“掉头就走”。他还对那些在意别人看法的人表示不解:“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看法呢?”Keating 母亲对此一直困惑:她认为 Roark 总有一天会明白“现实”是什么,但问题在于:Roark 看到的“现实”,和他们看到的是不一样的;而且,他很早就懂得把自己和这些人隔离开来。

这里,兰德的逻辑漏洞在:如果把 Roark 这两个特质放到几十亿人口去看,它几乎是“反人性”的,更不要说是两者结合(有第一点而没第二点;或有第二点而没第一点自以为“天才”的都不算);而《源泉》第二个逻辑漏洞是:好莱坞式结局。

刚才我对剧情的描述其实还没完。小说最后是这样的:

陪审团宣判 Roark 无罪,Wynand 则命令关闭报纸,并给了 Roark 一个摩天大楼订单,让他按自己想法设计,而这个大楼意义,旨在致敬:“一个人作为‘个体’的力量,可以超越一切”。故事结束。

那么,这些硅谷创(Wen)投(Yi)大(Qing)佬(Nian)到底推崇 Roark 的什么呢

“创造者”作为少数派

如果事情仅仅停留于这两个逻辑漏洞,那就把兰德想肤浅了。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首先,兰德是真心诚意信“类 Roark”人的存在的。这点,在她另一部小说《阿拉斯加耸耸肩》表现得更加明显,兰德坚信:人群里,存在着这么一小部分人,她将其称为“创造者”,他们精力充沛、聪明能干,能做成任何想做的事,只要是在自己可控范围,几乎可以心想事成。

不过,她也为这部分群体感到深深担忧,因为这部分人常犯的一个错误是:过分乐观和自信,他们其实对“人”不了解。尤其是自信,尽管“对自己和自己的能力无比自信,确信能从生活中得到自己希望的一切,可以、并只靠自己做成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对这部分人很正常,但如果把这种“正常”,由己及人而误以为所有人都这样,或自信到能以“以身作则”教育和感染其它人,那就错了。

兰德警告:“创造者固然必须崇拜人(指人自我的最高境界和天性中的自我崇尚),但他绝不能犯那种认为必须崇拜人类(作为一个集体)的错误。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有完全(巨大而相反)不同的后果

一个人、许多人、甚至身边所有人都缺乏人类理想,这对创造者来说,都不要紧。这才是他所需要的对人类的‘乐观’。但是,要做到这点异常艰难和复杂,如果‘创造者’们自然而然一直错误地希望人更好(或变得更好,或教会他们变得更好,再或者,其实是渴望他们变更好)——那么,创造者们将注定被这种希望束缚在这个现实之中。”

被咒骂的安.兰德

为保护和捍卫这个群体利益,兰德提出她著名“理性自利”道德观。这套思想体系,几乎是用直接放弃“非创造者”群体的视角和利益构建的。

兰德认为:“创造者”是世界进化的本源,世界,实际上是由这一小部分具有独创性思想的人首先创造的,而后,在这之上的任何商业活动包括复制、劳动、消费,成为推动力,最终促进世界文明发展。也就是说,所谓的“剥削”首先从这个源头开始的,没有创造者,就不存在资源分配,也就不存在资源分配里的公平与不公平。

这或许,也是兰德几乎从没真正被纳入哲学学院派学术脉络;甚至被乔姆斯基骂为“兰德是 20 世纪最邪恶的人之一”的原因。它在东方文明中(过分独立,对“关系”的摒弃)与伦理社会相悖;在西方文明中不被“传统价值”买账(不信宗教);不过,兰德自己却想得很清楚,她说:

“每代人中,只有少数人能完全理解和完全实现人类才能,而其余的人都背叛了它。我所一贯追求的,正是向这些为数不多的人致意。”

而也正是对“价值创造”的这种极端推崇,兰德甚至鄙视西方文明里的侠客罗宾汉。罗宾汉是穷人眼中的好人,但兰德不这么看。

她认为:这位被吹捧起来的有史以来最不道德的英雄第一人:通过不属于自己的财产,来做自己的慈善事业,他分发给穷人那些并不是他自己创造或生产的财富,让那些被抢劫的人来为他大发善心的奢侈义举买单,是一个最无耻的理想化身:因为这也等于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劳动生产,只需要说出自己欲望,就可以获得根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兰德鄙视“不劳而获”,这也她在《阿拉斯加耸耸肩》中变身为“创造者”罢工的两个最大反派角色:“乞讨者”和“掠夺者”

兰德对这两种人评价都极低,甚至认为给他们以投票权也很糟糕: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掌握自己人生,却因民主制度而有能力掌握别人人生。兰德认为:金钱作为一种工具,对“乞讨者”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不用自己生产的产品或价值进行交换,相反,是在用贫穷,用眼泪博取同情/交换,或者是一种叫“慈善”的施舍;而金钱对“掠夺者”也没意义,因为他们是在用暴力巧取豪夺。只有“生产者”,才配使用“货币”这一工具。

“创造者”的美德清单

那么,到底什么是兰德体系中的理想道德呢?

看一个人伦理观,其实看他以什么为“美德”就可以了。英国教授塔拉.史密斯曾写过一本书,系统性解读了兰德思想,中译本叫《有道德的利己》(我刚豆瓣搜了下,发现标注“已读”、“在读”、“想读”的人,不超过 300 人,希望介绍这本书对中国读者有启发),介绍了兰德眼中七种美德:理性、诚实、正义、独立、完整、生产力和骄傲其中,没有“谦虚”,甚至都没有“宽容”。

理性:如果给 Roark 画个漫画,那几乎就是集成电路般的一个大脑。建筑本质在“精确”,Roark 所有精髓即在于此。

兰德小时曾研读柏拉图并很快更欣赏亚里士多德(她不认为世界有所谓某种“意念”作为第一性抽象存在并高于物质存在),她早期也曾受尼采影响,但很快便不认同尼采的力量学说,因为这种强大个人意志,也可以是某种愚蠢的情感“泛滥”,而作为兰德价值体系的一个具象:

Roark 不想在他作品中画一条多余的线。人生中,他也是这样实践的。即便别人对他所作所为感觉疯狂,但他的行为逻辑,其实和他心里逻辑高度一致。这种不受外界刺激随意控制的特质,包括任何人的意见,其实是由他的理性导致。建筑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材料,世界上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和处在一模一样状况中的人,因此不需要自我怀疑(先不说智商上的区别),也不用去听别人意见。

独立:不简单接受别人意见,而是自己去探究这些意见的基础;

创造者最基本需要就是“独立”,否则他的理性头脑,在任何形式强制下都无法发挥。他不能被束缚、牺牲或屈服于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它在功能和动机上都要求完全独立……(而不是保证和他人关系,以便得到喂养,后者把关系放在第一位)。

诚实:不管一个人的诚实会给别人带来怎样影响,他都必须这么做,因为他的幸福,完全依赖于他的诚实。善意(的谎言),不能使不诚实行为合理化;

《源泉》其实还涉及了“创造者”的爱情。Dominique 是《纽约旗帜》一个家居领域的专栏作者,因为漂亮古怪孤僻还有倔强,几乎迷住小说里所有男人。这个女人其实和 Roark 很像,在 Keating 追求她过程中惊讶发现:她周围都是男人,不过全是他自以为的“假想敌”,Dominique 也极其独立,但她的“理想主义”,却是以 Negative 方式体现的。

Dominique 并不像 Roark 那样真心实意喜欢建筑。事实上她对那套东西根本不信,她胡言乱语地把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丑陋东西评价到了天下,而她之所以这么写,只是因为她知道她的读者只是些家庭妇女,根本不懂建筑好在哪或坏在哪,要给不具备鉴别力的人一个“高潮”,那就是极具反差性的戏剧效果。这就够了,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对那些人诚实。而这与 Roark 对“精确”性格中必然发展出的“诚实”截然不同。

Roark 的“纯粹性”让她迷倒。那晚,她简直为 Roark“强暴”了她而狂喜(实际上 Roark 根本没强暴她)。Dominique 根本不信美好事物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这就是她爱 Roark 却嫁给 Keating 的原因:她不愿在 Roark 身边看着美好事物怎么一点点被现实世界毁灭。

她还在乎外在世界,因此实际上她也认为 Roark 是个“失败者”,而作为内心痛苦的另一面:理想主义,她的人生哲学就“以干令人作呕的事为乐”。她嫁给她最鄙夷的 Keating;然后,又嫁给她以为更恶心的 Toohey(现实再一次表现了它的复杂性,Toohey 其实是个有“原则”的人。)。

“正义”:世上也许有灰色的人,却不能有灰色的道德准则。当人们试图在二者之间达成妥协,哪方必败、哪方必然获利显而易见。因为当善恶相交,善的妥协,结果就是恶的扩张,宽恕,只能让仁慈的人暴露在更多危险中,因此道德正者的“沉默”,实质也是一种妥协或退让。

兰德对善恶认知的深刻性,其实还和赫拉克利特同源,即行善还是行恶,有时还和一个人的知识结构有关。换句话说,当某些人行恶,他不知道这是“恶”,而也正因为此,当行恶者做恶,受害者就该做出让作恶者相应的“惩罚“,否则,他就不会意识到这是“恶”,从而纠正到自己行为准则中。

天真的/被剥削的“创造者”们

可以看出,兰德对“道德”要求其实是相当高的。有趣的是,就像 Roark 整个人生的 Struggle 都是被迫的,兰德塑造的几乎所有“创造者”都没有主动攻击行为,一旦攻击,比如罢工,比如炸建筑,几乎都是因“个人信仰”受到挑战。

来看一段发生在 Roark 和 Keating 间的小故事:

我之所以说《源泉》是部有关“天才”的小说,是因为即使 Keating 是个“反派”,但绝对也是个天才。他代表了一类人:上天没有给他创造的天赋,但他知道如何求全并且十分努力。一个真正的天才发挥“本能”是不会感到累的,成功者中有很大部分是 Keating 这样的人,他们的坚定与执着,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具有。

Keating 靠复制 Roark 创意成功。实际上,Keating 人生中每个飞黄腾达的关键性作品,都是 Roark 趴桌上为他一笔笔构思核心逻辑,然后,由 Keating 实现并署上自己名字。

但是不知怎么地,Keating 内心一直隐秘地渴望看到 Roark 崩溃,或者更干脆地,被这个世界干掉。这种渴望是如此强烈,那天他借 Roark 创意拿了个大奖去见 Roark,结果就像山上滚下的石头一发不可收拾

  • 他质问 Roark:“你为什么就不下来食点人间烟火?你别再这么犯傻了好不好?你希望怎么在这个世界混?你得与人们一起生活,这你知道。只有两种途径。要么加入他们行列,要么就与他们对抗。可你似乎哪一样也没有做。”
  • “是的,哪一样也没有。”
  • “所以人们不需要你。他们不要你!你不害怕吗?”
  • “不。”
  • “放弃那个愚蠢的错觉吧——以为你比每一个人都强——然后去工作。再过一年,你就会有很多追随者,会有客户,会有一大帮制图师归你呼来换去!实际上,我知道你会成为一个危险的竞争对手,可我必须跟你说,你就想想吧,Roark,你会有钱会出名会受人尊敬会被人称赞会受人崇拜——你将成为我们中一员……怎么呢?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 这时,Roark 眼神出现了某种奇怪的专注和惊奇,而且几乎是茫然不知所措。“我现在这样子到底妨碍你什么了?”Roark 觉得这位好朋友奇怪地富有内心戏。而 Roark 自己,恐怕连会不会“成功”这件事都没想过,他通常让那些各种各样的协会组织滚蛋,别来烦他。
  • Keating 一下子软了下来:“我不知道……”
  • “那么关于大奖赛,你原本是想来跟我说些什么呢?”
  • 一股波涛汹涌的怨恨里,Keating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是的,我确实想跟你谈谈这件事。我并没忘记,那个设计也有你一份,我会是第一个把你荣誉还给你的人。”
  • “那没必要。”
  • “噢,并不是我介意,而是我觉得你肯定不想让我提起这件事。人们太可笑了,人们对一切都是这么愚蠢地曲解……可既然我将得到奖金,我想只有让你也拿一部分才是公平。我很高兴正好赶上你急需它时。”
  • Keating 把事先填好的支票放桌上。上面写着:记名支票付给 Howard Roark——共计 500 美元。
  • “谢谢你。”Roark 收下。接着把它反过来,在背面写上:记名付给 Peter Keating。“而这就是我对你的贿赂,Keating。”他说道:“为了同一个目的,管好你的嘴。”
  • Keating 大吃一惊。
  • 我现在能给你的就那么多了。目前你不可能从我这勒索任何东西,但是过段时间,等我有钱了,我想求你不要再敲诈我。我老实告诉你你以后会的。”
  • Keating 已经呆了。
  • “不会吗?”Roark 说:“你不想就那件事来敲诈吗?”……回家去吧,你百分之百安全了。关于那件事我会守口如瓶的。那是你的,那座大楼连同它每根大梁,以及每英寸波导管,还有报纸上你的每一张照片。”
  • 结果 Keating 完全失控了:“去你的,你以为你是谁?那么你是太出色了,不屑于承认和那个设计有关系了吗?你想让我为此感到耻辱吗?你这个卑鄙龌龊的、自负的杂种!你是谁呵?你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够格的,失败者!而你甚至连弄清楚这一点的才智都不够!

“创造者”和客户(用户)

既然 Roark 不在乎署名,他只是受不了一个要出现在“人间”的东西竟可以这么平庸甚至错误连篇,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而“创造”呢?

我们来看看 Roark 被开除时和教授的那段对话:

  • “做一名建筑设计师本身并不能成为你目的,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的客户?”
  • “当然。”
  • “你的一切得体艺术都要符合他们愿望,这个还需要我多说吗?”
  • “I don’t intend to build in order to serve or help anyone. I don’t intend to build in order to have clients. I intend to have clients in order to build.”

这里,让我来翻译一下这最后一句:“我无意于为服务或帮助任何人而去建房屋。我无意于为拥有客户而建造房屋。我拥有客户的目的,是为了建造。

这是理解兰德思想很重要的一点:“创造者”的创造,并非是在无私奉献。听好了,你不是在无私奉献,因为“创造”最原始秘密永远在:这是一种自我需要,自我激发。不是为服务任何人和事。

这里的(悲哀)在于: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这也包括创造者们的客户(用户)。锰心自问一下:难道,创造者的动力源泉真是在为你的用户吗?

如果是,请再思考一下:如果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怎么办呢?

Roark 离开学校那天,就知道为他买单的人,不一定懂得他作品,尽管他依然存在某些天生的乐观。他的客户,可能因各种各样原因和他发生关系,但这些,不一定是因为他作品本身。这就是复杂现实。

Roark 唯一遇到过的两个真正客户,一个是叫 Heller 的富有商人。

  • 当 Roark 设计图最后被他打工时的老板改了个细节,Heller 表示失望:“我不喜欢。它跟我要的东西是如此接近,可是,差了点什么。我说不清是哪儿。请原谅。”
  • “一个人当然要现代点,可人也得保留一个家所具有的外表吧。这从严格的建筑学意义上来讲,是正确的。”老板说。
  • “我不想知道这么多。我在个人生活中就从没严格正确过。”
  • Roark 这时疯了,他抓起那份粗样,劈开露台并把阶梯推向临海地方,露出他原来设计。然后,他的头猛地抬起一下,只为看一眼对面的 Heller。这就是两人需要的全部介绍,就像是通过作品握了下手。

Roark 老板把 Roark 解雇了,而 Heller “解雇”了他老板,邀请 Roark 吃饭,并给他独立工作室的启动资金。

这成为 Roark 第一个客户;他后来遇到的另一个客户也具备独立判断能力,这个客户开车看到 Heller 房子;接着,用钱买通 Heller 厨师到这个建筑的内部全方位看了一遍,然后坐在 Roark 对面,他不需要更多证据,直接给 Roark 下了订单。

不过,Roark 为这位商人建造的房子,因为商人生意的失败,舆论包括所有媒体都说:这是个丑陋建筑。而 Roark 还遇到过的客户是这样的:

Heller 一位个人崇拜者,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根本就没看过 Roark 作品,大老远跑来一掷千金,Roark 让她走了;恩师 Cameron 想帮 Roark,以自己信用担保,推荐来一位老客户。

悲剧开始:老客户很喜欢 Roark 设计,但在把图纸拿给别人看后,就失去了主意。首先,是老婆变着法子闹腾,还把草图带给朋友看:大部分太太说丑陋之极,唯一一位小姐表示惊艳,但在听说设计师是个她从没听过的名字,立刻改口:“不怎么样。”

两个年轻孩子也各抒己见。小女儿称:房子如果造起来她是不会住进去的,但真正原因是:她对 Roack 做了暗示,不过 Roark 对她的爱慕不领情;而这个家庭里的小儿子一改平日无精打采,宣称这个房子太棒了!但全家人谁也搞不清:这究竟是出自儿子审美,还是为宣泄他对母亲一贯的敌意。

老人家没了主见,每当出现一种新趋势,他就动摇不已,倒向一边。Roark 有次和一个客户聊起过这个话题:

  • “你是愿听从他们期待?还是愿听从自己判断?”
  • “你不必非得强迫他们接受。你只需有耐心就行了……”Roark 说。
  •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想要理性(指最合理的建筑)呢?”
  • “并非只有你是如此,其实大多数人都是以这种方式看问题的。他们不得不抓住机会,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抓机会,可是当他们接受某种丑陋、愚蠢和虚有其表的东西时,便更有一种安全感。”
  • “果真是这样的。”那个人想了想说。

外界评价不重要

现在来看第二个问题,即《源泉》“好莱坞”结尾的逻辑漏洞

兰德后来承认,Roark 是作为她心中一个“完美的人”塑造的。但这个“完美”,不在于:他多高多帅多金(Roark 不是),而在:他每次面临选择时,都是在自己原则和他人意见中,选择了自己原则

他本可以不被开除;不需要做工人;可以拿到巨单;可以不被起诉。但是无论在学校、建筑同行、客户及资本家和法庭面前,他都选择了自己。

这个逻辑的解决,非常重要的一点,在兰德观念里,创造者的“成功”,与他作为社会属性的“功成名就”是没什么关系的,“成功”,只在于你是否捍卫了自己“完整性”。换句话说:兰德执着的不是“结果会不会和你希望的不一样”,而是“你首先是否坚持了自己原则(判断)”。

Roark 的可贵就贵在:他的存在,不需靠任何人证明。用大白话说:我们为什么做某个工作,因为每个人都想要?我们为什么嫁给一个人,因为大家都说他好?我们为什么娶一个人,因为很多人追求她?我们为什么和一个人做朋友,因为他很有钱很有势?如果你是以这种思维去获得一切,突然有天大家口吻变化或外在局势改变,你是否还有信心不怀疑自己选择?是否还能对自己当初选择承担责任?

只有来自于“自身”的人,不会受这些因素影响。

兰德认为:“对自己诚实”,不在于它难,还因为这其实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现实主义”,也是唯一能拯救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既不知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的“虚无”的唯一解决方案。

在《阿拉斯加耸耸肩》里,兰德便把 Roark 直接发展成了商业智识英雄。在她看来:你完全不必为获取财富而羞愧,但你,却要为缺乏创造性而感到耻辱。这种理念,被后来所有美国 IT 英雄们推崇。

“创造者”可能被什么打败?

那么接下来一个问题是:既然外界干扰不是重点,“创造者”们可能被什么打败?

前几天一个大新闻是:私募基金经理刘强跳楼自杀。有种说法:与近期股市暴跌波及投资业绩有关;还有种说法:和刘强严重的抑郁症有关;而财新网一篇独家报道《私募基金经理刘强为何意外身故(更新)》提到:

刘强在投资圈朋友透露:“有人觉得他是因为亏钱了,其实不是赚钱的事情。他很有天赋,觉得自己是为市场而生的,这是一种信仰你知道吗?这个市场现在这么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当他觉得自己价值观被打破,这就是灭顶之灾。(因此)他觉得自己江郎才尽了,感到很深的绝望。真的为他难受。”

因为财新网没有透露刘强朋友是谁,我们无从判断哪种情况更接近真实。不过,它提供了一个角度,让我想起一件事。

后台读者有些可能知道,几年前我曾受邀写过一本公司传记。公司老板从美国归来,后来成为成功企业家,这其中发生的一个真实故事是:这位企业家在公司第二次 IPO 前途未卜之际,还在饶有兴趣地创造着一本话剧,然后,话剧在北京话剧中心上映。

我没有去北京观影,而是躺在上海家中看最原始的剧本。剧本讲述了一个海归企业家主角,誓死捍卫一个北京四合院的故事。

一方面,滴水不漏、流沙一样侵蚀一切的“系统”,不择手段地为撤掉这个四合院竭尽全力,这代表了外部势力;而当最后一刻,“系统”找到故事主角一个小时候的秘密,是他,其实是他自己,“间接害死”了自己很喜欢的艺术家哥哥。当时,哥哥正在四合院某个房间画裸体艺术,这为当时环境所不容,而他作为不懂事的小孩趴在屋顶看到这一幕,惊讶地发出声响,正是这个“声响”,引来监管者,而因为这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艺术家哥哥死了。而最后,当这个代表外界势力的“系统”,最终因为发现别人隐私从而彻底击垮四合院守护者,话剧中男主角放弃了抵抗,拔刀自杀。

当时我在上海 12 楼高空打开电脑,一页页翻网上这部话剧的新闻报道,几乎都在谴责“系统”的残酷;以及个体,在这种强大外界系统下的深深无奈。我看着窗外,想:外界阻力这件事,对一个人真有这么重要吗?

老实说,直到几年过去我在硅谷写这篇文章,我都不认为当时这系列采访,和书籍的写作,是顺利的旅程。实际上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被这位企业家骂得灰头土脸,甚至某些时候,我简直就想拔腿就跑,我不是一定要去写这部小说的,不是吗?

这几乎成为我记者生涯中最狼狈不堪的一段经历。我当时觉得:这个企业家在新闻圈出了名的“不配合”,的所有力量,全部集中性作用在我身上了;但这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其实是:我们所处的人生阶段,这种差异和“鸿沟”太大了,我几乎是在写一个我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人生。而如果,你又很想把这件事做好的话,不受内伤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像神经病一样日夜颠倒地工作,去密集性分析各种错综复杂,甚至看起来像是自相矛盾的逻辑表象下的,更深层逻辑,因为我的客户不愿意直接告诉我,他向我开放所有采访源,不做限制,让我自己独立去找,然后有限地回答。而在我这些灰头土脸的记忆中,唯一我被表扬过的“这是个好问题”的两次,其中一次,就关于这部话剧。

当时,我要书写的主角,希望听听我对他作品的看法。我憋了半天,憋了半天终于说出自己想法:“我其实不对那些有关拆迁阻挠或反阻挠的东西感兴趣……我觉得,这里真正有趣的,是主人公自杀的原因……他其实,这个人其实,是因为自己站不住脚了而崩溃的,其实是因为自己内疚,其实是和自己有关的因素导致……是这样吗?(外界力量不是决定性因素)”

是的,你其实比你自己想象的更自由,所有对外界阻力的过度关注,不过是在为主观努力的放弃寻找借口,你被真正束缚的,不是外力,而是你自己的想象力。而一个思想者,必然会对思想/问题本身,比如“内疚”、“背叛”、“自杀”,以及一个偶然性行为,所带来的完全意想不到的巨大结果,这些关于人的最基本哲学问题,探讨兴趣,远远超过其它。这部话剧,表现了一样特征。

在那次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其实还问了一个问题,即有关我的客户,对这部书的预期。这个问题是:“你希望它是部卖得疯狂的畅销书吗?”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我想知道:我值不值得为此 All In,甚至最基本的,我要不要在这件事上花时间。我不是所有书都要接的,难道不是吗?然后,我得到了一个即使我今天是坐在一个信奉“Nothing is impossible”的硅谷,还是觉得有点儿震惊的答案。

这种想法真是傻逼。你觉得,这个话剧,我的这个话剧,如果它卖出 5000 张票。这过来看的 5000 个人,你觉得他们都能看明白我自己作为一个写的人想说的意思吗?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不会这么简单的。所以你不用想其它,你就问自己:第一,你想写一本什么样的书?第二,你想写给谁看?”

我当然不认为,我能从所有人嘴里得到这个答案。在这之后的几天,我起草了一份合同,随后,被签署名字并盖上大章的合同寄到了我家。那时,我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兰德,还没有看过《源泉》。而这部最终被我写成一个非虚构纪实性“小说”的书,我想写给所有“创造者”的书,我完完全全去做了自己的书,因为一些我认为必须实行的准则,没有在最好的时机出版,之后可以出版时,我又开始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没来得及出版。但我从这次经历里,学到了最宝贵的两件事:

我们经常性会因为自己见识的有限,而去低估别人;以及,与强者“谈判”,你唯一筹码除了做自己,其实别无它途;你唯一可以与之博弈的,也只有你自己的信仰。当然,我知道我仍然是极其幸运的。

但一个人遇到这种“幸运”的随机性,难道不是像兰德逻辑漏洞的第一个问题,它首先是个“信仰”问题;然后,才是一个随机性和技术性问题的吗?

25 年后《源泉》再版序言

经济生活是美国主要生活方式,兰德影响力即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兰德在商界受欢迎程度,远远胜过文学界,或许是因为,她的思想本质上是种强者逻辑;而美国国会图书馆和全美最大图书俱乐部做过一次读者调查,在被问到“最影响你一生想法”的书时,兰德的《阿特拉斯耸耸肩》仅次于《圣经》,排名第二。兰德思想其实极其精英,却在美国平民中如此受欢迎,或许,就在于她的“励志性”吧。

而我其实还没有说的一个逻辑“章节”是:有关创造者自己需明白的代价人世间所有奇迹,都是需要代价的。在兰德这部小说里,Cameron 和 Roark 之间,其实还有一场对话。

  • “你被解雇了。”
  • “是吗?”
  • “过来。”
  • Roark 顺从地坐下。
  • “你不能就这样糊弄自己。这样做是没用的。迟走不如早走。”
  • “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 “把你所学到的浪费在一个你永远无法达到的理想上是不值得的,这个理想他们永远不会让你实现,你那么了不起的本事会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背叛它吧,Roark,现在就背叛它。虽然会有些不同,但你有他们花钱想买的东西,而且如果你以他们方式运用得当,他们会出很好价钱的。接受他们吧,Roark。妥协吧,现在就妥协,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你迟早得妥协。只是到了那时,很多你所不希望经历的事情你都已经经历过了。你不懂,可是我懂。不要让你自己走这条路。离开我。去找别的什么人吧。”
  • “那你当初背叛自己了吗?”
  • “你个放肆的狗东西!我什么时候叫你和我比来着……”他停住不说了:“你愿意尽力听懂我意思吗?”
  • “我懂。我想您是在白费口舌。”
  • “别这么没大没小的不懂规矩。你能不能光听而不打岔呢?”
  • “好的。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 “你清楚,在所有人中,我是你最不该来找的人。如果我把你留在我这,那我简直就是在犯罪。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而且我不会传授给你任何常识。相反,我还会促使你干下去。我会向你灌输一些东西,使你保持你身上固有的东西,甚至使你在这个泥潭中陷得更深,你不明白吗?再过一个月,我就无法放你走了。我现在都拿不准能不能放你走。所以别和我争辩,凑早走。在你还能脱身赶紧走。”
  • “可是我走得了吗?”您不觉得对我们两人来说,都已经太晚了吗?对我来说,十二年前就已经太晚了。”
  • “尽力试试看,Roark。尽量理智些,哪怕一次也好。有很多有名气的大公司愿意聘用你呢……”
  •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那并不是您想说的话。您过去也不是那样做的。”
  • “正因为如此,我才这样说!因为那不是我所做过的!Roark,你瞧,你身上具有某种品质,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东西,这不仅是你所搞的那种设计。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个好表现的人,使点花招或一些戏剧小把戏,靠表现得与众不同来哗众取宠——那可是个赚钱的好营生。面对人群,逗他们开心,穿插点杂耍来收取入场费。如果你那样做,我反倒不担心了。可你的情况不同。你热爱自己工作。哎,真可怜!你热爱它!而这正是祸端。就等于你额头上贴着的商标,那是给所有人看的。你热爱你的工作,他们心里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们清楚,他们拥有并支配着你。Roark,你暴露在每一个人的眼皮底下。”
  • “可我从未留意过别人。”
  •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对我所做的事呢?
  • “我只注意到您并不惧怕他们。您为什么反而要我去惧怕他们呢?”
  • “那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Cameron 身子前倾,放桌上的拳头紧握:“你非要我把它说出来不可吗?你忍心让我说,是吗?我原以为在这里待上一些时日,就能消除你头脑中的英雄崇拜。我发现它还没消除。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心想:老 Cameron 有多么伟大,是个多么高尚的斗士,一个坚守着失败事业的牺牲品,在你看来,这样做很纯洁,很美好。可是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三十年如一日地坚守着一份失败事业,那听起来非常壮烈,是不是?可你知道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会有什么事发生吗?你知道吗?”
  • “你并不想谈起这些的。”
  • “是的!我从不提这些!可是我想让你明白,等待着你的将是什么……
  • Roark 坐着没动。
  • “这还不够吗?”Cameron 问:“那就是你的未来。Roark,现在你还要这样的未来吗?”。
  • “要。”

Cameron 后来临死,对 Roark 说了真心话:“这一切,(有些话,我当时没有说),其实,都是值得的……”这两个创造者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为自己而造,都不想进入“Serve/help(Who)和 Control(Who)”的二元结构。这成为他们的最大罪恶;而 Wynand、Dominique 与 Toohey 都有对“美”的鉴赏力和权力欲,但区别在:前两者,引发了对捍卫“美”的冲动。

而这也是我最后想说的话《源泉》其实是部有关“审美”的小说,就像兰德在《源泉》 25 年再版时序里强调:

“这就是我的写作动机和目的:理想人物的形象化。让我强调这样一点:无论在生活还是文学中,政治、伦理学或哲学本身都不是目的。唯有人本身才是目的。”

这也正是硅谷这些创(文)投(艺)大(青)佬(年)们的审美观。摘一段兰德《源泉》 再版时序言里的话作为结束:

“是,早在二十五年前,我就知道《源泉》是可以存活下来的——而当时,它遭到十二家出版商的拒绝,其中有几家声称,它太过于“理性化了”,“太具有争议性了”,是卖不出去的,因为它根本不会有读者——那便是它经历过的艰难时期;艰难得让我难以忍受……

当时,我并不经常沮丧;即便是沮丧,那种情绪也不会过夜。可是,在创作《源泉》的那段时期,有一个夜晚,当时,我对“事物实际的状况”感到极度愤慨,我觉得再也没有力量去朝着“事物应该所具有的状态”的方向迈进一步了。

那天晚上,弗兰克与我进行了好几个小时的长谈。他说服了我,人为什么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他所鄙视的人。他的话说完了,我的沮丧感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再也没有感到那种来势凶猛的沮丧。

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创造出的幻象能变成真实而鲜活的荣耀。我想要它变得真实。我想知道,在某处的某个人,他也是这么想的。否则,看着它有何用?为了一个不可信的幻影激动和辛劳又有什么用?

人类或其他任何活着的实体,在生命之初不是放弃,不是自我唾弃。那些,都是需要一个腐败和堕落的过程的,这一腐败过程的速度,因人而异。

有些人,刚碰到压力便放弃了;有些人,出卖和背叛了自己意识;有些人,不知不觉慢慢熄火了,却从不知自己何时已失去这种意识。然后,长者们蜂拥而止,百折不挠地教导说,成熟就是摈弃个人见解:放弃价值观,他们便获得了安全感;失去自尊,他们便具有了实践的可能。此时,所有这一切意识都消失殆尽了。然而,少数人坚持了下来,继续前进,深知这种热情是不可背叛的;同时,他们学会了如何使这种热情具有一定目的,他们修整它,使之成形,并最后实现它。但是,无论前途如何,在人生之初,他们便开始寻求生命的无限潜能和人类的高贵身影。

并没有多少路标可寻。《源泉》是其中之一。

PS:

1,这篇文章,是为所有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人写的;

2,发这篇文章前,我开车回家,顺便发给硅谷的一位朋友预览了。他和我说:仔细想想,扎克伯格也是兰德写的那种人,以前他在 Facebook 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创办公司,是因为我觉得公司是做大事的最好方法。”

3,很多加我微信的读者误以为我是做投资的,为节省你们时间,这里我也澄清一下:我的工作不是投资,所以不要再找我谈投资的事。

3,向所有在中文世界,讨论过 Roark 的人致敬;

4,抱歉,一周没更新文章,前两天网站被破解了,发了几条某公司商业性文章。我不知这是干嘛呢?不过顺便休息了几天,我们这周继续见。

“滴滴快的”跑到美国来了!

Uber 大举杀入中国同时,“滴滴快的”可能也在积极反向进入美国

我从北美猎头圈获得的消息:国内一家顶尖互联网公司要在美国建立研发中心,月底 CTO 等高管会直接飞到美国做现场面试。而这家互联网公司,具有如下特征:

  • “已完成多轮融资并将于 1-2 年内上市”;
  • “细分领域市场份额做到 90% 以上”;
  • “背后资本是阿里巴巴和腾讯”;

那么,它最可能是谁呢?

“滴滴快的”?

如果做排除法,这三个充分必要条件,仅第三项“背后资本是阿里+腾讯”,基本已可以排除绝大部分互联网公司。腾讯和阿里,能在一起投资实属不易,两者在资本方面的联手近年才开始发生,美国市场代表是 Snapchat

腾讯在 Snapchat 融资 B 轮时进入,时间是 2013 年 6 月;之后,坊间一直传阿里想入股,直到阿里真出现在投资名单,是今年 3 月,阿里砸了 2 个亿美金。

而两者在国内市场联动,共有三次披露:第一次发生在 2013 年底,双方联手进入 Fintech 即互联网金融领域,成立“众安在线”:阿里持股 19.9%,是最大单一股东;中国平安、腾讯分别以 15% 并列第二大股东。

第二次,发生在 2014 年 11 月,通过二级市场操作,阿里、腾讯分别持股华谊兄弟 8.08%,并列第二大股东;第三次,马云、马化腾参与中国平安的定向增发。

而“滴滴快的”合并,无疑是两家在资本联手层面最受舆论瞩目的一次:

阿里在“快的” A 轮进入;腾讯则在“滴滴” B 轮进入。两者今年初突然合并,合并之纠结,滴滴天使投资人王刚曾有自述:

  • “滴滴创始人程维和我在阿里巴巴 B2B、支付宝商户事业部期间一起共事多年。2012 年我们先后离开阿里,准备创业。”
  • “利用逆袭‘摇摇’这次机会,我们开始了 B 轮融资,并做出我们最纠结的融资决定——接受腾讯投资
  • 通过几次和腾讯的人打交道,他们给程维和我留下正直、简单和友好的印象。但对我们从阿里离开的人来讲,是要过心里这道坎的。”
  • “如果不拿腾讯的钱,我们最大担心是:快的已经拿了阿里投资,如果腾讯等不及,转身去投资‘摇摇’,滴滴将非常被动。此外我们优势在线下,如果微信强大入口不为我们所用,滴滴就失去一个最好战略资源。程维和我在一个足浴店里进行了最后讨论,我倾向腾讯跟投,他倾向腾讯领投。结果是我妥协了。”
  • “融资后,形势起了些微妙变化。是继续火拼,还是握手言和,共同面对其他竞争者,双方开始认真进行更有诚意的沟通。阿里和腾讯态度也都变得更开放。”
  • “(合并后)市场竞争远没有结束,我们因为共同敌人走在一起,Uber、易到仍是活跃竞争者,新传统租车巨头也会挤进这个领域,移动出行是个非常广泛的领域,‘美好出行’征途才刚刚起步。”

国际化野心?

再来看看这个团队的基因/野心,同样来自王刚自述:

  • “补贴大战进行同时,有一天,程维打电话告诉我,他想挖柳青过来。我当时狠狠吃了一惊。这两三年来,我对我投资或孵化的 CEO 们讲的最多一段话就是:“一定要持续找更牛的人,最初你们都是带一帮一线人员打仗,很快你带的将是经理、总监、副总裁。看你领导力水平最核心的是看你能领导谁,谁愿意跟你混。”虽然我也觉得程维是个没给自己设限的 CEO,但敢挖柳青,还是超出我预料,程维太敢想了。”
  • 插播一下柳青背景:柳传志之女;2000 年北大计算机系毕业;2002 年获哈佛硕士学位;同年加入高盛(亚洲)集团投资银行部负责“分析员工作”;2004 年转投直接投资部工作;2008 年晋升执行董事;2012 年晋升为高盛(亚洲)有限责任公司亚太区董事总经理,是高盛史上最年轻董事总经理之一。
  • “在我看来,她和程维商量站在一起时,肯定是要打造一个数百亿美金的公司,否则对不起他们的代价。”
  • “记得去年我们 D 轮融资拿到 DST 一亿美金后,DST 联合创始人兼总裁尤里.米尔纳曾到滴滴,说了三句话:‘第一、Uber 要灭了你们;第二、如果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和‘快的’合并;第三、合并后,我可以再给你们十亿美金。’

可以看出:这是个非常 Aggressive 的团队和董事会。而目前,“滴滴快的”和 Uber 融资战火已经烧到什么程度:

  • Uber 去年底美国拿了 12 亿美金;又从百度拿了 6 个亿美金;今年 2 月,又拿了 10 个亿美金,现在传说,还要在中国市场继续融资;
  • “滴滴快的” 5 月拿了新浪微博 1.42 亿美金,目前也传正寻求新一轮融资,估值将因此增至 120-150 亿美金。

那么:“滴滴快的”这些钱,都将花到哪里去呢?我和几个朋友讨论:

  • 国内针对司机端补贴仍然停不下,尤其是专车业务,Uber 给司机补贴很高(Uber CEO 今年计划向中国市场投资 10 个亿美金);
  • 暂时很难想象双方战场往中国二、三线城市转,一个三线城市的出行不是痛点,性价也不会太好,因此扩张城市应该有一定条件
  • “滴滴快的”现在/未来一定会重视国际化,跑到美国来和 Uber 正面较量,海外的华人同胞也确实不少啊;
  • 越和 Uber 对标,估值越高,如果能像 Uber 全球接近 100 个城市拿下几个城市,做出气势,钱再进来不是问题;

不过,现有迹象看,“滴滴快的”美国现阶段目标,应该还在“技术改进”和“人才挖掘”方面,Analytics is very important to drive operation efficiency。

再补充一个信息:我几个朋友在美国用 Uber,回国时,死都不肯装“滴滴快的”,因为觉得用起来复杂。这还是两个用户体验不太一样的软件,我回国时,也死都不肯装,觉得繁琐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