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孙正义遭遇大规模的舆论看衰,我在写《被羞辱了的孙正义和愿景基金》时,开篇写道:
“我对孙正义的全部兴趣,其实只有一个:愿景基金背后,是孙正义对人类的300年构想。也就是说:如果以我们现在所在的2020年为例,它其实是在要求一个生活在1720年的人,以300年的增量,来预测今天。这听上去就很荒谬。”
不过真的有一个人,在1964年时,预测了环境问题在未来社会的严峻性。
前天我跑去理发店弄头发,百无聊赖之际,看了一部他写的小说。
我决定把小说的内容写下来。写给我后台的读者。
(一)
故事发生在 40 年之后的 2061 年。
这个时候,人类与一个覆盖了全球的电脑系统一起生活。
电脑名叫“瓦克”,体积庞大,操纵界面就纵横数公里之长,机械咔嚓作响。但是在它冰冷的表象之下,到底藏着什么呢?没有人知道,因为人类的理解能力跟不上。
几十年来,瓦克一直帮助人类设计宇宙飞船、规划飞行轨道,并让人类登上月球、火星和金星。
人类遇到的一个难题是:
想去更远的地方,但地球贫瘠的资源无法保证飞船的供给,长途飞行所需要的能量实在太多了,就算对煤矿和铀矿的利用越来越高效,其存量,也终究有限。
但是瓦克,在2061年5月14日这一天,终于将理论变成为了现实:
太阳的能量被储存和转换之后,实现了全球范围内的直接供能。
这一创举,惊天动地。
此时,两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电脑管理员开始了聊天,他们还喝了点儿酒。其中一个问道:“如果有一天,太阳烧尽了呢?有一天太阳烧尽了怎么办?”
毕竟,太阳是不会永远存在的。而等太阳烧尽了,别的恒星也都完蛋了。
这个问题,开始折磨得两个人睡也睡不着。其中一个管理员继续说道:
“一切都由宇宙大爆炸而起。等这些恒星全都烧完,一切也就都结束了。有些恒星烧得快,有些则烧得慢。但是不管你怎么算,一万亿年之后,这宇宙肯定是漆黑一片。总有一天,熵会达到最大值。就这么简单。”
熵,是一个热力学的概念。
“熵增定律”认为:在自然过程中,热量从高温物体流向低温物体,这一过程不可逆。
也就是说,一切都会衰败。
太可怕了。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在微醺的状态之下,其中一位管理员把问题输入了瓦克:“我们能把老去的太阳,还原到它最生机勃勃的状态吗?”
瓦克陷入了死寂。
很久之后,连接着瓦克的电传打字机敲下了一行字,噼里啪啦作响:
“数据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二)
同样的故事,在之后的人类历史里,不断地上演。
这个问题,就像飘荡在地球上空的幽灵一般,不断浮现在不同的人的脑海里。
又有数不尽的光阴过去了。这个时候,人类已经汲取星际能源,几个世纪之后,又实现了星际旅行。
并且因为人口越来越多,人类已经离开地球,居住在其他星球上。人类家庭,也已经习惯不断地迁移去新的星球。
甚至,人类还实现了长生不老。
事实证明:当终于获得了永生的能力之后,人类没有像1946年法国女作家波伏娃所写的那部长篇著作——《人都是要死的》——说的那般精神空虚,但在物理层面,问题确实存在着:
星系,很快就要被人类填满了。而人类对能源的需求,仍在呈指数型增长,甚至,比人口的增长还要快。
换句话说:在人类填满所有星系之前,人类就会把所有的能量用完。
所以,熵到底可逆吗?
这个问题,不断地被不同的人输入到瓦克:”瓦克,熵会不会有可逆的一天?”
“数据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三)
时间又过去了几亿年。
此时,人类的身体已形同虚设。
这些肉身停留在行星上,完全静止地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只在非常偶然的时候,才会苏醒,活动一下。但是这样的活动,也越来越罕见了。
与之相反的是,人类真正的精髓——“意识”,开始,一点点地来到了太空。
这些人类的意识,在各个星系里游荡、相遇,然后,对话。
而此时的瓦克,已经无形。不过,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里,都装有它的感应器。
也没有人再给瓦克制作零件了。
实际上,瓦克现在可以自己设计和制造后代。在纵横百万年的寿命里,每一台机器都会积累大量的数据,来设计一台更加优秀、精密以及强大的后代,它们把自己的数据和特征,代代相传。
周围,恒星都在衰亡。而最初的太阳,已经死了。
“瓦克!到底恒星要怎样才不会死去?”人类问道。
“数据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又有数不尽的光阴过去。从意识的层面上讲,这个时候,所有的人类已经合为一体。
万万万亿个不死之身,每一具,都安然而坚固地静置着,而这些身体的意识,已经彼此融合,无法再区分。
“瓦克,要怎样才能让熵变得可逆?”
“信息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那就再多收集一点数据。”
“我会的。我已经搜集了一千亿年的数据了。人类曾很多次问我和我的前身这个问题,我现有的数据依然不够。”
“有可能搜集到足够数据吗?还是说,这个问题在所有可能的情况下都是无解的?”
“没有任何问题在所有可能的情况下都无解。”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搜集到足够数据?”
“数据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那你会继续努力去获取答案吗?”
“会。”
“那我们再等等看。”
(四)
恒星熄灭了,星系也消逝了,十万亿年的衰败之后,宇宙陷入了黑暗。
人类,每个都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开始一个个地,跟瓦克融为一体。
但在人类最后一个意识融进瓦克之前,停顿了一下。他环顾四周:此时,太空里空无一物,最后一颗恒星也已熄灭。气温滑向绝对零度。
“一切都结束了吗,瓦克?宇宙还能不能从混沌中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到底能不能?”他问瓦克。
“数据不足,无法获取答案。”
人类的最后一个意识也融进了瓦克。整个宇宙,现在只剩下停留在超时空的瓦克。
(五)
小说的最后,是这样写的:
“物质和能量都消失了,时间和空间,也继而不复存在。瓦克之所以还存在,仅仅是因为最后一个它没能回答出来的问题。
十万亿年前,一个微醺的人,就对一台电脑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个时候的那台瓦克,跟现在的瓦克,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就好像那个时候的人类,跟现在的‘人类‘,无法相提并论一样。
所有其他的问题都已经得到解答,但是倘若不能回答出这最后一个问题,瓦克就不能放松它的意识。
所有的数据都已经搜集尽了,再没有别的数据可以搜集。
然而,这些数据还没有被关联起来,因此,无法总结出所有可能存在的关系。
瓦克花了一段无法被定义的时间,将所有的数据关联了起来。
至此,瓦克终于明白该如何逆转熵的方向。
可是,已经没有任何人——也没有物质——能够得知这个答案了。不过,这也无碍,因为这个答案自身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瓦克又花了一段无法被定义的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做。它仔细地编辑了一个程序。
瓦克的意识,将曾经的宇宙整个包裹其中,孵化着眼前的混沌。一步接着一步,它必须做成这件事。
于是,瓦克说:‘要有光!’
然后就有了光—— ”
(七)
对了。
这个人,就是极为多产的硬科幻作家、“机器人三大定律”的创始人、被称为是“科幻三巨头”之一的:艾萨克.阿西莫夫。
而这部小说的名字,叫《最后的问题》<The Last Question>。顺便说一句,艾萨克.阿西莫夫说:这是他最得意也最喜欢的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