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羞辱了的孙正义和愿景基金

我对孙正义的全部兴趣,其实只有一个:

愿景基金背后,是孙正义对人类的300年构想。也就是说:如果以我们现在所在的2020年为例,它其实是在要求一个生活在1720年的人,以300年的增量,来预测今天。

这听上去就很荒谬。

但这不仅仅是孙正义的构想,他还有追求这一构想的“方法”。换句话说:孙正义实际上已经是人类几百年来少有的能够对技术与社会的未来产生“全球性影响”的决策者之一。

鉴于软银在中国投了这么多公司,包括今日头条、滴滴出行、商汤科技等,以及软银集团最近大事频发,我觉得终于到了一个时间点,可以给大家厘一下孙正义、愿景基金以及软银集团。

(一)

第一,愿景基金其实不是一支基金。它实际上是软银的一种极端融资工具。并且为此,孙正义已经欠下了巨额债务。请看下图:

在愿景基金的资本结构里软银以股权形式,出资了331亿美金。

而在沙特阿拉伯的450亿美金中,有275亿,是软银的借款(Debt)。
阿布扎比的150亿中,有92亿,是软银的借款。

其它投资者(包括苹果公司等)的55亿中,有34亿,是软银的借款。
也就是说:愿景基金的总债务达到了约400亿美金。此外利息部分,请仔细看:

一个由40%的债务,和60%的股权组成的资本结构。

其中,优先股形式的债券,约占400亿,在愿景基金12年的期限里,票面利率是7%。也就是说:光光利息这一块,每一年,愿景基金要支付的利息就高达28亿美金。

总结:孙正义做的不仅仅是投资公司。

因为投资人永远是“被动”的,投资人可以拍桌子可以大喊大叫,但创业者听不进去。而愿景基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主动的、要引领方向的、有强烈孙正义个人“商业意志”的东西。

这一商业意志是指:

孙正义相信人工智能将改造所有行业。为此,他需要一大笔钱,拼凑出“致力于这一目的”的一批公司。最终,这些公司可能会以某种方式合并,形成一个接管人类所有生活场景的人工智能生态系统。

很少有这样无所畏惧的人。

因为像愿景这样的结构,虽然能够帮孙正义快速融资,但也决定了它有点像一个危险的经营实体,其背后的巨大隐患即:孙正义的债务负担是可控的吗?


(二)

第二,这不是孙正义第一次玩类似“企业并购债务性融资”的东西。

2016年7月,当孙正义拿下愿景基金人工智能系列投资组合拳中最好的标的之一——英国芯片设计商ARM,就是软银以股份作为抵押、借贷进行的大型收购。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历史。

2016年中,ARM的CEO西蒙.塞加斯与许多人一起,被邀请前往孙正义在美国的庄园。当塞加斯坐下来吃饭时,他不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他原本想:可能会从孙正义手中拿到一些业务。比如说,软银同意把ARM的芯片植入到软银电信业务销售的手机里。

但当他和孙正义谈起人工智能以及ARM可以把一切连网时,孙正义明显变得激动起来。他施压道:“如果不考虑钱的问题,你的技术可以造多少台设备?”

ARM是一家上市公司,塞加斯从未被要求以这种方式思考。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宽广。

几天后,他接到了东京的电话。孙正义要马上见他和ARM的董事长斯图尔特.钱伯斯。这个时候,后者正在土耳其海岸附近的一艘游艇上度假。

但孙正义想等。

他派出私人飞机去接塞加斯;另一方面,说服钱伯斯把船停在东地中海岸。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电影《007》:

当塞加斯降落在土耳其马尔马里斯村附近的一个小型飞机跑道上,两名保安把他抱了起来,送往一家餐馆,而餐馆里的客人早已被清空。“一切都是超现实的。”塞加斯后来告诉美国媒体。

最后,软银以32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ARM,比ARM的市值整整溢价43%,并且,这是一项“全现金”交易。

孙正义只用了两周,结束交易。在后来他展示给愿景基金最大LP——沙特阿拉伯的融资PPT中,ARM成为了一切的底层。

需要注意的是:这一交易早于愿景基金组建之前。

之后,应愿景基金LP要求,孙正义把部分ARM股份,转卖给了愿景基金。而这一交易,也被视为是愿景基金/孙正义人工智能系列组合拳中最好的交易之一。

孙正义狮子座,做事不喜欢拖沓,思维的世界里是一片草原。

收购ARM的过程,也清楚勾勒了他的投资风格: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为此付出代价;永远不值得在细节上迷失;以及,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他的要求都是交易。

紧接着很快,孙正义就在硅谷心脏展开了全面的闪电战。

(三)

第三,”公共市场的风险,现在是由风险投资机构在承担,而不是创业公司。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需要注意的是:

如果我们把愿景基金的影响力,与美联储做一比较,那么,就类似于本.伯南克或是珍妮特.耶伦,用宽松的货币充斥市场,孙正义也使全球的创投世界,出现了扭曲、失衡,以及通胀的幽灵。

孙正义的每一笔投资,都在一亿美元或以上,持股比例在20%至40%之间。

一般来说,传统晚期投资者都会非常注重财务指标,但孙正义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愿意先于财务指标做出巨大赌注。甚至,他都不在乎“市场”是否准备好了。

愿景基金引发了美国资本圈的全面紧张。

为防止软银一统硅谷,2017年底,美国排名第一的投资机构——红杉资本被迫应战,传出其正计划募集超大基金的消息。

但几个月之后,红杉就失去了自己的公关总监。

孙正义挖走了红杉历史上第一位首席沟通官,让安德鲁.科瓦克斯来帮他向美国公众解释愿景基金每笔超大交易背后的思想。

红杉第一位首席沟通官安德鲁.科瓦克斯

实际上不止是红杉,几乎美国所有的Old-Guard风投,都被迫卷入了与软银的战斗;而硅谷的创始人们则惊慌地发现:只要软银进入某个细分行业,这个领域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就会发现自己特别缺钱(需要融资)。

2018年,全美国VC的总投资额是1320.9亿美金,软银,一个基金就达到了近1000亿。而愿景基金,还只是软银系列复杂投资和控股公司中的其中一员。实际上,软银还在亚洲推出了以愿景为蓝本的其它基金,包括SoftBank Venture Asia等。

但与其说孙正义是一级市场“通货膨胀”的始作俑者,倒不若说,孙正义只是抓住了时代潮流的那只最大鲨鱼。

如果你不在硅谷,你很难看清事情的全局:

2015年下半年,美国VC开始大规模地喊——“冬天要来了”。2016年,冬天真的来了:这一年,美国的VC投资速度放慢、公司估值下降、公司烧钱率大幅放慢。也就是说,美国的VC收手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量外国资本冲了进来(包括中国资本),一下子就把美国VC收手的资金缺口给补上了。

泡沫,没有破裂。实际上,泡沫不仅没有破裂,钱还多得要“满”了出来:

2016年底,红杉与YC的掌门人——罗洛夫.博塔与萨姆.奥特曼——双双坐在斯坦福做了一段演讲。他们说:

“硅谷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有太多钱涌入到高科技创业公司。而一些创业公司,本是不该继续存在的。他们继续存在,也把人才误导到了错误地方进行囤积。科技行业会变得更好,如果最弱的公司没有得到那么多钱。”

五个月后,Upfront Ventures的合伙人马克.苏斯特则干脆抛出了一个预测——“全世界的钱都会涌向硅谷,只要特朗普不干出什么蠢事。”

这一年,正好是愿景基金组建的年份,也是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国总统的第一年。

那么,这些钱涌到硅谷来做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私人公司不愿意上市,转由巨大的晚期私人融资轮代替——这在硅谷,早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而这也正是红杉募集超大基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更多现金,将能够帮助它把投资重点,从早期和成长型投资转向“IPO 前的融资”。

引用红杉、A16z的LP——TrueBridge Capital的联合创始人埃德温.波斯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投资行业正不断变化,风险投资者正试图找准自己的位置。公共市场的风险,现在实际上是由风险投资机构在承担,而不是创业公司。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四)

第四,但用极端融资方式成为全球最大晚期投资基金操盘手的孙正义,也不是不可阻挡的。

经济低迷、地缘政治危机、政府监管机构等等,都可能颠覆他的最佳计划。

孙正义面临的第一个政治风险,就来自美国政府。

根据美媒报道:

软银把ARM部分股票转让给愿景基金的计划,至少最早截至去年底,还没有被通过,因为还在接受美国审查外国收购交易是否构成潜在国家安全风险的CFIUS机构的审查。

(是的,CFIUS不仅仅针对中国)

而在软银大笔投资了Uber两年多之后,甚至Uber都已快上市一年,但最早截至去年底,软银还没有拿到它在Uber公司的两个董事会席位。(也是因为CFIUS的审查)。

当然,作为一个投资人,孙正义还非常有可能赌错。

“也许会犯错,也许会支付过高的价格,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曾任富达亚洲增长伙伴负责人、阿里巴巴与软银的一位早期投资者在接受美国记者采访时称:

“孙正义把整个事情看作是一个战场,如果必须牺牲掉几只爪子。那就这样吧。一些交易,将成为被吃掉的棋子。”

(五)

第五,不过,如果牺牲掉几只爪子不是问题,目前看,什么是孙正义面临的真正问题呢?

需要注意的是,愿景基金的投资组合非常注重交通运输、物流以及房地产等与“现实世界”接轨的公司。这揭示出了孙正义面临的第一个真正问题,即:

科技化“传统行业”,与过去的科技化“软件行业”,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拥有压倒性的资金优势还有那么大作用吗?

因为在过去的那一拨创业浪潮里,最关键的要素,其实是“市场”,大规模的资金优势,能够帮创业者快速获得市场规模,而不用受太多物理成本的限制。但自2016年开始,全球实际上已进入第三波互联网浪潮,当科技下沉到传统行业,利润率就成为了问题。

换句话说:如果最终,愿景基金的大部分投资都不是科技公司,那么,至少就资本回报率而言,愿景基金的盈利能力,将承受巨大压力;甚至,整个基金的生存能力,都将承受巨大压力。

孙正义面临的第二个真正问题是:

去年9月,当大家看《独角兽清算开场,WeWork上市给所有公司敲响警钟》时,有多少人注意到了WeWork命运的真正转折点?这个转折点是:愿景的LP们包括沙特阿拉伯,对投资更多房产项目,犹豫不决。

这直接导致了孙正义撤回160亿美金的承诺。转而,软银用自己的钱,投了20亿美金。由此,WeWork的现金流整整少了140亿。

换句话说:如果完全由孙正义决定,WeWork可能根本不需要去IPO(它可能也没准备好)。WeWork本来可以用这笔钱,继续走同样的路,哪怕估值要低很多。

这很可能就是当时的一种实际情况,即:WeWork实际上没有准备好IPO,但是又没有其它融资渠道,于是迫不得已下,匆匆忙忙把公司包装一番,推向公开市场。结果,美股破发,故事转了180度的弯

而孙正义与WeWork的创始人亚当.纽曼,也双双被羞辱了。

愿景基金的转折点,其实是在孙正义给了沙特阿拉伯“否决权”时成立的。沙特作为基金最大LP具有“否决权”的这一愿景基金的基本结构,也意味着:孙正义的个人商业意志,永远无法实现。

而这也正是为什么:

当今年2月,美国亿万富翁、对冲基金经理、激进投资者保罗.辛格强势进场,我觉得故事开始变得如此好玩的原因。

保罗.辛格,今年76岁,因旗下“埃利奥特管理公司”对不良债务的投资又被称为是——“秃鹰投资者”。

他认为:相比拥有的资产,软银的股价被严重低估了。在宣布已入股软银集团近30亿美金之后,保罗表示将协助孙正义做好软银集团的治理工作。

而两者的分歧仅在于:1)要不要出售软银手上的阿里巴巴股份?2)软银要不要直接控制愿景基金?

(六)

第六,这里插个题外话,到底怎么做投资才能够带来超额回报呢?

下面观点,引用自硅谷的顶级风投Benchmark Captical的前合伙人安迪.雷切莱夫的《风险投资经济学解析》一文:

1,前20家的VC机构,创造了整个VC行业超过95%的总体回报。

2,一个基金超过80%的回报,都由其20%的项目带来。而这20%的投资回报必须在5年10倍以上,才能带来超过15%的年收益回报(LP对VC的一般要求)。

3,你要与众不同。

风险投资产生回报的唯一方法,就是冒险。实际上,投资行为可以通过矩阵的两维来描述。

第一个维度,你可能对也可能错。而在另一维度,你和大家一样或你与众不同。

那么很明显,当你错的时候你不可能赚钱,但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如果你对了,或与大家观点一致,你不可能赚大钱,因为机会已经太明显。

所以赚大钱的唯一方式是:你是对的且与众不同。但这很难,因为当你投资时,你只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但你不清楚自己是对还是错。

Again,带来超额回报的唯一手段,就是与众不同且判断正确。但当你投资时,你只能做到与众不同,你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但是如果你想的和大家一样,那么你肯定带不来超额回报。


(七)

第七,孙正义命运改变的迹象。

2月中,本是愿景基金在一系列困境中复苏的时间点。

这个时间点,孙正义等待已久的Sprint与T-Mobile合并案终于获批;这个时间点,Uber的股价开始飙升(虽然仍比发行价低了约24%);这个时间点,保罗.辛格入股软银近30亿美金的股票,软银市值为此暴涨了60亿美元以上,孙正义的个人股票市值也上升了10亿美元以上。

并且,埃利奥特管理公司还向孙正义提出了一系列建议,包括:希望软银回购200亿的股票以提高软银股价,方式是减持对阿里、Sprint等的投资。

  • 希望软银提高董事会的独立性与多样性;
  • 希望软银成立特别委员会,以审查愿景基金的投资程序。(软银已经批准,这意味着:软银集团正朝着更大的责任制迈出一步)。
  • 希望愿景基金提高透明度,如进一步披露股权规模或进行投资时的公司估值。
被称为“秃鹰投资者”的保罗.辛格

2月中,孙正义在收益简报中称:他同意保罗提出的有关回购股票和提高股价的观点。

但是对其他建议,他表示不那么接受。这些建议是:出售更多的阿里巴巴股份,以及控制愿景基金。

(八)

第八,3月全球疫情肆虐,孙正义的“坏运气”再次一泻千里——

尽管疫情的突然发生与孙正义的投资决策无关,但因为愿景基金很大一部分投资组合业务,都与“现实世界”相连,全球疫情重创愿景基金。

路透社的一项分析显示:愿景基金一半以上的资金,都投向了那些遭受病毒影响,或是在疫情爆发前就已表现出压力的创业公司。

此外,由于病毒,软银股票自2月下跌了50%以上。曾因为埃利奥特管理公司入股拔高的软银股价收益,也因为疫情统统灰飞烟灭。

随后,软银股票出现反弹,但因为公布了二季度亏损,软银股价再次应声下跌。

甚至,软银集团的股价还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在最近的某个时刻,它在阿里巴巴所持的股份价值,比整个软银集团的市值还要高。

孙正义终于同意:出售约410亿美金的资产(包含出售部分阿里股票),以抬高软银股价,并拯救愿景基金投资组合的资产负债表。这比保罗的提议,还多出了200亿美金。

颇具讽刺的是:这个时候,如果孙正义对市场大喊一声,他决定放弃愿景基金,那么软银的股价可能马上就会上涨,根本不需要动用这么多资源。

但是,孙正义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这位亿万富翁对于自己的信仰,似乎没有受到市场一丁点儿的影响。

4月中,软银发布2019年财报:受愿景基金拖累,2019年软银集团亏损880亿人民币,愿景基金的亏损则达到了约1162亿人民币。

尽管愿景基金投资组合公司的许多问题,在疫情大流行之前就已出现,但因为疫情导致的经济崩溃,毫无疑问进一步暴露了孙正义所采用战术的极高风险。这一策略即:将巨额资金投入到未经证实的公司,以期望他们能在新的大市场中独占鳌头。

“在战术上,我有遗憾。”孙正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但从战略上讲,我没有变化。”

也许孙正义的战术反思还应该包括:不要在美国资本圈树敌太多。

(九)

第九,愿景基金是一个PE,观察期为10-12年,尽管愿景基金让很多人大失所望,但要说“孙正义已经失败”,现在还为时尚早。

换句话说:软银的下注是否合理,目前看,仍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会如何发展呢?有两种可能:

第一,做着做着,孙正义自己不想做了。或者,孙正义在保罗.辛格的劝说下,逐步放弃愿景基金。这也是市场希望看到的。

第二,某个时间点,事情突然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因为创业公司只要能活过低迷期,复苏,就可能随之而来。而愿景基金,仍有一些投资亮点(尽管很少),

包括:字节跳动和短视频TikTok;订单激增的韩国电商Coupang;年初股价已上涨一倍的中国平安好医生;刚刚同意让三星生物生产潜在冠状病毒治疗药物的生物技术公司Vir Biotechnology。

最后,也许生活的真相,就是曲折多变。以及,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悲剧,什么是喜剧。

此次疫情,也很可能带来的一种结果是:最终,加速了地球上更多机器人的出现,以及,对所有的AI企业,成为一个大的时间“推进”节点。因为所有的经济大衰退,都会提高自动化的程度和数字化进程。

(这将有利于孙正义)。就像布鲁金斯学会大都会政策计划的高级研究员兼政策主管马克.穆罗,最近对疫情影响做出的一个预测:

“任何与新型冠状病毒相关的衰退,都可能带来‘替代性劳动’的自动化高峰。这一次危机的潜在规模,不仅会让我们失去很多工作,还会带来新一轮更大的结构性变化,无论是对技能的需求,还是劳动力市场。我们可能会跳回到一个由技术驱动的结构性变革时期,它可能会突然插入新的技术平台,而这些平台,将会改变并真正地改变过去我们认为的一些Normal的状态。

机器人第一股, 达闼科技的“机器人运营商”蓝图

软银总裁孙正义与达闼科技创始人黄晓庆

今年要在美股上市的独角兽不少,但机器人独角兽公司——达闼科技在其中显得格外独特。7月中,达闼科技已经向SEC递交招股说明书,拟在纽交所上市,我们来看几个要点:

第一,软银的愿景基金已在硅谷名声大震,但它一般是在企业的晚期阶段入资,而据达闼科技招股说明书:愿景基金是它种子投资者,且一直跟投,目前持有达闼科技34.6%的股份,是达闼科技第一大股东。

另外,据更多英文媒体的信息看,达闼科技应该很早就跟软银旗下的机器人公司SoftBank Robotics有深度合作,甚至帮软银的著名机器人Pepper内置云端大脑。可见,达闼科技是孙正义宏大的机器人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环,也代表了孙正义对未来机器人行业的理解。第二,按照此前孙正义的预测:30年之后,地球上的机器人数量将超过人类。到那时,地球上会有98亿人口,而机器人的数量将达到100亿。

这是一个远比智能手机还要大的经济生态。到那时,智能机器人的产业链也将和今天的智能手机类似,会有以下一些重要角色,包括:

  • 机器人生产商(类似华为、中兴等手机生产商);
  • 订购/租赁机器人服务的消费者(就像我们现在人手一个智能手机)。
  • 让机器人设备能够跑上数据和多种增值服务的运营商(类似于中移动、中国联通)。

其中,生产商与运营商是相互依存关系,但一般来说,运营商会更具优势。

需要注意的是:中文媒体对达闼科技的愿景提及不多,但一年前,达闼科技的创始人黄晓庆,曾在硅谷有过一次小范围聚会。在那次聚会上,黄谈到了达闼科技的使命,他说:达闼科技想做的是“机器人界的运营商”,而不只是机器人的制造商。这时再回顾黄晓庆的另一身份——“前中移动研究院院长”,这与达闼科技对机器人“运营商”的提法,不谋而合。

不过,承载了如此宏大梦想的达闼科技,面对的是一个机器人市场还未真正起飞的现实,不难想象,其经营情况恐将经受市场的质疑。

首创“云端大脑”

黄晓庆曾在美国贝尔实验室任职,先后任美国UT斯达康的CTO、前中移动研究院院长,还获得过美国电子电气工程师协会颁发的首个华人企业家CQR主席奖、国家首批特聘专家。2015年,黄晓庆在北京创立达闼科技,并提出了建造“云端大脑”的概念。

前中移动研究院院长、达闼科技创始人黄晓庆

所谓云端大脑是指:人脑,其实是地球上最复杂的计算机,但在可预见的未来,利用电子技术,人类无法做到能让机器人大脑“足够小”,即无法在机器人的身体上建立类人智能。这种情况下,从云端实现强大的人工智能就成为唯一答案,也就是:通过云计算和移动通信,让机器人拥有类人智能。

黄晓庆基本是在用“通信”的方式做机器人,他相信:如果建立一个强大的云端的数据中心来托管电子大脑,然后,用移动通信网络来担任网络神经,将其连接到成千上万的机器人身上,就能够让机器人实现类似人类的智能和表现,创造历史。

这其实也正是软银机器人Pepper与达闼科技达成深度合作的原因。

据说,Pepper在2015年正式面向客户之后,因为受本地存储空间限制,无法处理大量数据和计算,这也使Pepper的表现无法达到客户预期。因此,达闼科技帮Pepper装上了云端大脑,这样Pepper就可以自行升级和提高新技能。

不过,双方在合作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据黄晓庆自述:软银在Pepper开始销售后有一条严格规定:不准合作伙伴或客户等任何人修改Pepper机器人,因为他们担心会有损Pepper的品牌,但是,达闼科技的团队需要把Pepper机器人胸口的Pad,改成一个叫做机器人控制单元的智能手机。

还未与达闼科技合作前的软银旗下著名机器人Pepper

这件事情最后上升到了孙正义那里。黄晓庆和孙正义解释:达闼科技必须这么做的原因是,需要确保机器人的云端大脑“足够安全”。听明白了的孙正义非常认同,也很支持云端机器人的安全理念。

达闼科技帮助软银旗下机器人Pepper内置了云端大脑

这其实也涉及黄晓庆的另一个重要思想。在机器人问题上,他是一个坚定的乐观派。他认为:第一,人类永远会是机器人的主人;第二,机器人能够帮人类去干人类不想干的活,例如以下四类:

  • 无聊的活;
  • 脏的活;
  • 危险的活;
  • 麻烦的活(如穿针引线等)。

而这些活在未来一个时期,一定会逐渐由机器人承担,从而带来一个巨大的市场。事实上,任何时候机器人都需要人的训练和监管,因此不存在“机器人会把人的工作都抢走”的说法。他认为:我们面对机器人时代的一些担忧,就像当年福特公司想造汽车,很多人担心车会夺走人的工作,但实际上车夺走的是“马”的工作,而不是“赶马车”的人的工作。在云端机器人时代,机器人将走向服务前台,人类则到后台,和云端大脑一起指挥机器人。

不过在黄晓庆的心里,他的确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机器人被第三方控制。

因为如果是手机被黑,无非是丢数据,但机器人是如此强大的一个工具,她甚至会作为“保姆”在你的家里,知道你家的菜刀放哪里,这意味:一旦被黑,将非常危险。就如同自动驾驶,系统一旦被黑客攻击,会导致巨大的交通瘫痪、拥堵和安全隐患,而机器人一旦被黑,甚至还要危险。

这其实也正是达闼科技一些独特架构的由来。

在终端设计上,达闼科技采用“一片双芯”、虚拟化双操作系统等技术,把安全环境与互联网环境进行严格物理隔离。在网络设计上,其正在创建一个全球的高速安全应用网“移动内联网”,这一“内联网”拥有互联网不可见的独立通道,通过软件定义网络、软件定义边界,以及在云端以虚拟私有云方式,提供图像识别、语音交互,运动控制等云端智能服务。

能变现的就先变现

根据达闼科技的招股说明书:其2017年收入为1920万美元,2018年为1.21亿美元,增幅达到529.1%,相当惊人。

此外,2018年第一季度收入为3270万美元,2019年第一季度收入为1240万美元,减少了62.1%。根据其招股说明书:这是因为相关智能城市项目的购买交付时间导致,并确认:4-5月收入已经达到1.34亿美元。也就是说:今年4-5月两个月的收入已经比其2018年全年收入1.21亿美金还要多出1300万。可见在上市之前,达闼科技在“商业化”方面做了很多准备。

另外从亏损数据看,乍看之下,达闼科技2018年净亏损1.57亿美元,2019年第一季度净亏损5990万美元,但如果按非GAAP指标定义净亏损,即扣除金融工具公允价值变动(员工期权计提),则达闼科技2018年的实际净亏损为6770万美元,2019年第一季度净亏损仅为940万美元,较2018年同期净亏损1260万美元有小幅下降。

达闼科技比较容易遭到质疑的一个问题是:其主要收入来源与主营业务不符。
目前,达闼科技主要收入是“云AI解决方案”,而不是其愿景所陈述的“云机器人和服务”。根据招股说明书:2018年,达闼科技“云机器人和服务”收入,仅占到了公司全年收入的12%,而“云AI解决方案”收入则占比高达60%。

对此,达闼科技的招股说明书也做了特别说明,如下:

“过去,云AI解决方案和智能设备的收入占到我们收入的绝大部分。虽然我们预计这些业务(尤其是智能设备)的收入会随时间推移而下降,因为我们会专注于提升核心云机器人和服务的货币化,但我们无法保证能成功将我们的终端云机器人系统货币化。”

最后一句话属于招股说明书中的常规风险提示。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构建机器人生态是非常难的一件事,需要在多个环节达到很高水平,比如对材料的要求,既不能太大,又不能太重;再如对续航能力的要求;对安全的要求;对自然语言处理的要求;对图像识别的要求等等,基本横跨了机械材料、通讯、人工智能、安全等行业。

换句话说,在市场完全准备好之前,达闼科技目前的收入结构或许体现了其“顺势而为”的商业思路,即——把能够变现的先变现。而近期达闼科技公布的几个服务机器人合同,显示其收入结构正在向预期目标发展。

根据黄晓庆之前的说法,他希望在十年内,做出一个家庭保姆机器人,这个机器人必须满足四大功能:聊天、看护、清洁、做饭。达闼科技成立于2015年,也就是说:到2025年,他希望每一个家庭都能够有一个保姆机器人。

黄晓庆为此还专门制定了十年战略,这十年战略是:三年为基础架构(2016-2018),三年为企业级的商业化(2019-2021),三年为消费级的商业化(2022-2025)。那么,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按照科技公司惯例,可以期待一下达闼科技在上市之后的第一份财报,以及上市之后一年的最后一个季度财报。

需要注意的是:达闼在美国硅谷、北京、深圳、成都、台湾和日本东京都设有分支机构。达闼科技在美国已拥有一家大型医药连锁门店客户,会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向美国市场销售机器人。

“我们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是一个全球化的企业,所以我们把美国、中国都当成是本土市场。”一年前,黄晓庆曾经在硅谷提到:“其实这是我很早以前就干过的事,我们在做UT斯达康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放眼世界,美国消费者相对保守,但美国的大机构和企业对经济参数很敏感,对能够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我们会根据美国国情拓展业务;中国则是最适合创新的国家,无论是消费者还是客户。”

达闼科技的愿景和5G助力

需要注意的是,要实现黄晓庆口中的愿景——“到2025年,每一个家庭都能够有一个保姆机器人”,还需要达闼完成一个成本目标,即:机器人的租赁价格必须能够达到人工成本的一半以下。而如果光指硬件,则指:每个机器人能够做到3万美金的成本。

目前,达闼科技旗下机器人有:人形机器人XR-1、云端Pepper机器人、云端安保机器人、云端智能清洁机器人、云端售货机器人、云端虚拟机器人。截至今年3月,达闼科技全球有注册专利69项,还有1084项待批专利申请。

达闼科技的新一代机器人XR-1

这其中的一部分专利,与降低机器人的成本有关。

案例之一是:柔性关节专利。以达闼科技的新一代机器人XR-1为例:人类,其实是由350个关节组成的机器;而XR-1,由34个关节组成,它已经是一种具备抓取能力的高性能服务机器人。

这里,如果一个机器人的关节需要3000美金,则30个关节,就是9万美金。这实在太贵了。但达闼科技的柔性关节专利可以把机器人关节成本降到300美金以下。这种智能关节目前已开始投产,在大规模量产后,整个机器人成本将低于3万美金,按照租赁提供服务时,机器人的服务成本每个月不到1000美金,能够给客户带来巨大价值。

另一个案例是:HARIX数字孪生专利。这是达闼科技在如何训练机器人对人类有用方面的一个专利。

一开始,达闼科技参考电子游戏中的建模方式,建立了一个精确的机器人物理模型,并将它放置在虚拟环境中。这样,用户和开发人员就可以像开发游戏人物一样,开发并测试机器人技能。达闼科技将其称为是“机器人开发游戏化”。有了这个工具集,更多人就可以轻松开发机器人应用。

在今年世界移动大会(MWC2019)上,达闼科技发布XR-1时,同时还将其云端大脑与人形机器人硬件相结合,创建了一个开放平台,让开发者们可以基于这个平台构建机器人技能和应用。也就是说:类似于苹果公司iPhone的软、硬件一体、App Store等创新,达闼科技也希望让广大开发者能够在机器人平台上开发各种应用,从而创建云端智能机器人的生态圈。

但达闼科技的整个愿景思路是做谷歌,而不是做苹果,其欢迎与所有的机器人本体公司合作,用达闼科技的解决方案,一起来发展这个产业。

很有意思:一年前,黄晓庆在硅谷其实还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现在很多人都在说人工智能,但人工智能技术究竟怎么落地?大家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度不够。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我认为,机器人是人工智能‘实体化’最重要的载体。AI+机器人,这两个东西必须搭在一起。”

需要注意的是:机器人服务的大规模商用,在短期内还有很多难点,但长期看,其潜在市场规模和增速都非常高。尤其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结构性劳动力短缺以及人工成本的上升,智能机器人的需求将被激发,各类机器人也将越来越多地应用于工厂、仓库、酒店、医院、商店和家庭等场景。

根据Frost&Sullivan的数据:以销售额计,全球机器人市场规模将从2016年的484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755亿美元,复合年增长率为25%,预计到2023年,将以21.6%的年复合增速增加至2010亿美元。与此同时,云机器人的增速更快,预计2018-2023年的复合年增长率会达到55.3%,市场规规模扩大至1030亿美元。

而5G,也将成为一个特殊的助力因素:因为5G带来的变化,普通消费者可能感觉不到,但对一些特定的行业,变化会非常明显,比如机器人行业。

可以说,云端智能机器人是5G的杀手级应用,因为5G能够有效帮助降低延迟等等。今年6月,中国发布5G商用牌照,宣布中国正式进入到5G的商用元年。此外,今年三季度,将是一个上市的窗口期,据中国基金报的报道,阿里巴巴计划9月底在香港挂牌。有传闻称:达闼科技也可能选择在三季度上市,不过当我们试图与达闼科技求证,并未得到达闼科技方的任何回复。

但不管怎样,5G的商用,以及达闼科技的最终上市,这两件事必将提振整个机器人产业生态,包括实体机器人、人工智能算法、应用开发、屏幕等多方面的产业链。

– End –

WeWork凭什么值1000亿美金?

联合办公项目“WeWork中国”前两周宣布了一笔融资:5亿美金,软银、淡马锡、弘毅资本等投资。不过,如果从全球图景看,也是在几周前,去年底投资了WeWork 44亿美金一举把WeWork的估值推到200亿美金的软银愿景基金负责人Rajeev Misra说:

他预测:WeWork的估值未来几年内会达到1000亿美金。

Uber排名目前美国最有价值私人公司的翘首,估值约在620亿美金左右;接下来是Airbnb,估值310亿;SpaceX排名第三,估值接近250亿。而如果WeWork真能在某个时间点达到1000亿,也将把美国获风投支持的私人公司估值推到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围绕着WeWork,其实始终有很多质疑。

包括这就是一个转手倒卖的房产公司,低价租地,然后高价租给客户。历史上有一个上市公司叫IWG,专门做这个生意,办公设计和WeWork完全没法比,但是来看一下相关数字:IWG目前市值也就在41亿美金左右(包括债务,收入的七倍),凭什么软银给WeWork这么高估值呢?

WeWork是软银掌门人孙正义
最喜欢的项目之一

一种说法是:WeWork将主导全球办公市场的重塑。换句话说:会对现有行业产生“破坏性冲击”。再一针见血点说:WeWork最有破坏力的地方,其实是它允许一个月一个月地续租。比如像我这样中美两地跑的人,如果不要求它在我回国时把我的工位转到WeWork上海,我就可以随时结账走人了,没有期限捆绑。而WeWork的投资人相信:长远看,人类的办公空间会放弃长期租赁模式,改用WeWork模式。

位于美国加州圣荷西市中心的WeWork

正好我在WeWork美国位于圣荷西市中心的办公楼租了一个桌子,和大家说一下我看到的WeWork和我搜索到的相关信息。

空间即服务

首先来晒下我的成本和收益。

今年5月,我在WeWork租了一个固定桌子,带抽屉的那种:$450/月(现在已经涨到$475),加上$125/月的停车费,月成本$600不到,但是能够享受的服务包括:

免费打印、一个固定邮寄地址、会议室(这个需要另外付费)、免费咖啡、免费微波炉、免费冰箱、免费健身房、免费游戏室等。工作到脑子痴呆的时候,可以下楼玩投篮游戏或其它游戏。

其实单单就健身服务,好一点的美国健身俱乐部Bay Club,一个月要好几百美金,而24Hour Fitness虽然便宜,但要来回开车折腾,也很麻烦。哪有像长在办公室的楼下好呢?

我经常玩投篮游戏

WeWork的口号是“空间即服务”,沿用了IT界“软件即服务”(SaaS是Software-as-a-Service)的概念。言下之意:客户可以根据需求向它定购服务,无需自身维护。除了刚才说的那些,WeWork的App里还有很多办公软件,比如Slack(5折)、微软Office(7.5折)等等,因为是WeWork统一拿的折扣,会员都能享受到不小的优惠。

公平地说,这个价格很实惠。即便按照WeWork说法:目前它全球办公楼入租率达到了84%,但我看到的情况:大部分时间,这些座位上的人都不在,很多是在外面跑业务,或者按照当日对时间的规划,直接在家里工作了。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即便你一周几天不去办公室,也不会心生愧疚的价格。

会员数疯狂增长

于是,我就好奇起它的会员增长情况来:

情况有点吓人:2017年5月的时候,会员数在12万左右,今年2月,扩张到了20万。也就是说:9个月里增长了54%。而WeWork自己刚刚披露的数据:

截至今年6月,共有会员数26.8万,是去年同期的一倍还要多。目前全球287个办公楼,入租率84%,一年前是78%。我之前听说WeWork的人就是在忙着抢地,现在想来也不奇怪了。

WeWork全球会员增长情况

但企业客户占比情况怎么样呢?

因为自由职业者其实是很可怕的一群人,他们可以工作的地方很多,而且一到需要控制成本的时候,他们就会离开,转而在家或咖啡馆工作,所以企业级客户很关键。

据WeWork披露的数据:千人以上雇员的机构员工,目前占它会员数的25%(去年同期是17%)。也就是说:大公司员工比例已经达到1/4。事实上,包括像亚马逊、摩根士丹利、Facebook、IBM、星巴克、微软、百事可乐等都已经部分转向联合办公空间,租赁WeWork整个楼层或建筑,以满足迅速为团队提供办公场地的需求。

这一点,WeWork的投资者可谓功不可没。一个八卦是:据说去年软银投资WeWork时,愿景基金内部也有高管反对,认为估值太高,但是孙正义很喜欢这个项目,宣称会用一切资源包括软银旗下投资组合公司去帮它快速扩张,让他们都去租赁WeWork的办公空间。

现在日本东京的WeWork办公楼,超过1/4的桌子,就被软银旗下的投资组合公司承包着,包括雅虎日本的团队(软银有43%的股份)、Uber(软银有15%的股份)等等,而软银自己,也正在考虑把总部搬到WeWork里去。

从成本节约的角度,WeWork大概能够帮企业客户节省25%-50%的运营费用。这是WeWork自己透露的数据。

这其实是个数据公司

现在,最有意思的地方来了。

很多人都知道:星巴克对选址很有讲究,这是基于它必须快速拿地的一个能力要求。而WeWork也在疯狂拿地,这种计算建筑物位置的计算方法,就被它放大到了极致。

WeWork创始人亚当.诺伊曼经常把自己公司类比为是Uber或者Airbnb。他认为:这三者估值的飙升,前提其实都一样,都是因为背后的技术平台,而不是因为出租车行业或酒店业或传统办公楼业。

首先,WeWork利用目标邻里的业务组成数据,来解决选址的瓶颈问题。他们与位置数据商合作,基于周围是否有咖啡店、购物大厦、餐馆、酒吧、酒店和健身房等设施和商业地点或和这些设施和商业地点相距多远来审核。

而在一个新地点被审查后,最快4个月内,它就可以接受租户(平均值是9个月,运营效率很高)。而一旦开始建,它的技术优势又发挥作用了,目的是提高收入。

有心的人可能注意到了:近两年WeWork在疯狂收购,大概做了20多笔收购交易,而自从软银给了它44亿美金后,收购频率就更加激进了,去年底他们还收购了美国著名线下聚会网站Meetup。

这是为增益它的社交功能。一帮创业者聚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很大一个可能是:社交。在WeWork大厅里,其实经常有很多活动、事件和演讲,但因为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会被这种能量感染,但真正的诉求不多,所以社交这块略过不谈。回到问题本身:那么,WeWork收购来的这么多团队都到哪里去了呢?

2015年8月和2017年6月,它收购了Case和FieldLens,这两个公司的人,后来变成了WeWork的物理产品团队。被收购前,Case是建筑行业的技术咨询,专门从事信息建模(BIM),会扫描建筑物并把它显示在3D中,然后快速提供项目完成需要的时间和预算;而FieldLens做了一个平台,专供建筑业的相关者在上面实时交流和进行流程管理。

所以一旦WeWork拿到地,第一件事就是进行3D扫描,并绘制空间。而为效率最大化,他们还使用了机器学习,创建了一个神经网络,以决定要造多少个会议室。据说测试后,这个程序比人类设计者估计的准确度,要高上40%。

所以WeWork一直吹嘘,他们在两件事上积累了大量数据:一是什么是好的办公地点;二是,怎么优化室内空间。而随时间推移,这两方面数据也越来越强悍WeWork说:去年9月,这一数据能力已经帮他们在新增加一张桌子时,比一年前的成本节省又提高了33%,这个省钱程度,随着它数据能力的提高还能不断优化。这真的不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可以具备的优势。也就哗啦啦地,把一堆做联合办公模式的团队给比下去了。

亏损和风险对冲

今年二季度,WeWork的收入是4.22亿美金,年增长113%,超过任何一个季度增长。基于此,它今年的收入预计会在18亿美金左右。

它还披露了一些数字,说明如果没有把钱砸在快速扩张上,WeWork已经越来越有利润——2018上半年2.02亿美金,去年同期是9500万美元。但是因为要快速拿地扩张,它的亏损很严重,今年上半年收入7.64亿美金,净亏损达到了7.23亿美金,比去年同年亏损更大。

所以除了对WeWork估值是否过高的质疑以外,市场上还有一种质疑是:WeWork这样的亏损和它全球各地“旋风般”拿地的方式。因为怎么能够不慌呢?IWG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一件事。

2000年IWG上市后,随即遭遇互联网泡沫崩盘,公司客户纷纷裁员撤离等,情况一塌糊涂,IWG前期支付出去拿地的钱都没法回笼,搞到最后不得不申请破产保护。

换句话说:WeWork的最大风险,就是经济衰退。而为此,WeWork已经做了很多防御性战略,包括:

1,重组激励机制:向能够招来时间长达一年或更久的会员的经纪人倾斜。

2,增加企业客户占比;

3,把自己数据优势作为服务,向大公司提供咨询和管理,这个东西叫“Powered by We”;

4,从租赁转向共同管理式交易。在这种案例里,房东可能会和WeWork一起支付装修及建办公室的成本,然后/或5:5瓜分会员利润。比如在印度,WeWork就是近100%在采用这种策略。

5,直接买房产。比如和Rhône Group一起成立了一个房产投资基金,耗资8.5亿美金,拿下了纽约罗德与泰勒百货大楼,他们还在看大楼交易。

我想请大家特别注意的,是上面第三个。

前两天我和国内朋友讨论:WeWork在中国月租金3000多人民币的定价,是否有竞争优势?因为国内有很多竞争对手,可以提供很低的价格。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也许都不是WeWork整体格局最关键的问题。

WeWork可以继续扮演它对“空间”行业非常具破坏性的角色,但是注意看它上面防御战略的第3点。

去年年底,WeWork突然说:他们有一个新产品叫“Powered by We”,可以向大公司提供咨询服务和解决方案,包括利用他数据优势,帮大公司客户找合适的新办公楼物理位置和建筑物,以及室内设计优化等。

还记得吗?亚马逊的AWS云最早也在亚马逊公司内部自己用,之后一不小心,做成了一个很大生意,WeWork大概也可以和亚马逊一样。

而现在亚马逊的产品线里,哪一块业务的利润率最高?云。其实对WeWork也一样,它产品线上哪一个利润率最高、最不可被复制,而且抗风险性最强呢?毫无疑问,就是“Powered by We”了。WeWork推出这个新产品的时间是去年底,可以预见:这个业务会在WeWork业务中越来越重要。

所以市场上的很多类似联合办公的项目,再说自己就是WeWork模式的时候,需要好好想一想了。

孙正义又募新基金?规模或比1000亿愿景基金还要大

硅谷金融家们对孙正义的“敬畏”和“困惑”恐怕将更进一步。据 Recode 消息:目前软银正在商讨新成立一个基金,规模或比愿景基金还要大,原因是:孙正义希望进一步扩大技术领域资金池,以补充愿景基金覆盖面。

该基金还在“早期概念”阶段,LP 们并不清晰。

但软银态度“认真”,同时 LP 们可以是愿景基金 LP,包括——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另外预计:会有不少国外财富基金感兴趣,因为希望得到美国高科技公司股份。

通常,VC 们会以每 2-3 年频率向 LP 融资,但软银显然在攻击性、速度和规模上,都大为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孙正义的“大胆”已在硅谷引发争议

一方面,是软银去年底成立的“愿景基金”的超大规模。该基金单支规模就达到了 1000 亿美金,而 2015 年全世界风险资本加起来也才 1295 亿美元(据 CB Insights 数据)。

另外去年底红杉资本的 Roelof Botha 和 YC 的 Sam Altman 都表达过这样观点:

硅谷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有太多钱涌入高科技初创公司。而一些高科技创业公司本是不该继续存在的,他们继续存在,也将把人才误导到错误地方。也就是说,人才没有被部署到一个更好地方进行更好使用。如果最弱的公司没得到那么多资本,科技业会变得更好。

另一方面,是软银的投资风格。

截至目前,软银已投资硅谷一些明星公司如 Slack 和 WeWork。为抢到好项目,软银通常注资风格是——对所投企业尽职调查时间很短,以及为彻底击败对手而愿出更高价格——这些,都让软银受到批评。

而软银也很可能将在下周与 Uber 达成交易。

软银此前试图收购 Uber 至少 14%股份(详见《Uber创始人遭公司最大股东起诉》),前天Uber董事会成员Arianna Huffington称:“这个超大、棘手的交易可能马上出结果。”

当然如果价格谈不拢,如 Uber 老股东坚持认为软银出价太低,那么软银的‘投标报价’也可能失败。

值得一提的是:软银还没有完全关闭愿景基金。

该基金原定目标 1000 亿美金,年中宣布已募集 930 亿(详见《软银已是NVIDIA第四大股东?孙正义全面押赌人工智能》),最后的 70 亿美金资本承诺迟迟不见。

另据已公布招聘名单,愿景基金也正在招聘几名高管,包括业务运营副总裁。之前其已聘请到前 LinkedIn 高管 Deep Nishar 和前 Shutterfly 首席执行官 Jeff Housenbold。